第122章
自他們離開后,山頂終年不化的積雪竟漸漸消融,長出一片郁郁蔥蔥的青翠顏色來。 小煦嘴上不說損傷,但終歸是傷了元氣,本想跟著她同住,但她理由頗多,苦口婆心勸小煦多多游歷,才能多漲靈力。不然還要頂著個小矮子的面孔混跡在她身邊,她看不慣。 她還哄小煦說,紀輕舟以自身魂魄鎮守鏡中亡魂,小煦又是累善念修行的靈體,興許帶在身邊,既可感化鬼魂,還能讓他重見天日。 說完以后她自己都嫌夸張,她根本想不出放十殿閻羅出鏡的方法,只盼他們自求多福。 不料小煦立即當真,捧住鏡子,念念有詞:“那我一定加倍努力,好好修習,放你出來!” 哭哭啼啼下,小姑娘一步三回頭地背著小包袱下了山,結果很快就樂不思蜀。 起初她每日送來傳信,記述所見風情,后來日子漸長,偶爾才傳來只言片語,惹得陸時微牽腸掛肚。 也不全然是孤身一人,還有九羅陪她。 那日在縫隙的邊緣處,有一只奇形怪狀的小妖怪,茫然地大睜著眼,不大不小的身子幾乎塞住了縫隙。 是在湖底養傷的九羅,竟是趁著這回的意外被卷到了鬼國。 “九羅!沈臨熙已死,我把你的頭搶回來了,你還能接上嗎?”陸時微晃了晃變出的包裹,碩大無比。 “嗷——”九羅見到離別自己多日的腦袋,興奮地長嘯一聲,也顧不上周遭詭異的混亂,熱切地一股腦撲向她。 只見一體型不小的小獸撲騰來,她靈巧地閃開些,將包裹著的頭顱拋向半空,任它一口叼住。 于是一人一獸在山巔各司其職,她修身養性,九羅醉心于給自己安回腦袋,一晃就已過了二十年。 “別人是種花修身養性,你還種上傀儡了?”小明勸不動她,又遭她厭棄,只能偶爾出來蹦跶兩句。 她在湖邊開辟了一方田地,除中心一顆參天古樹外,其余一處處,皆種滿了顧盼神飛的小紙人。 這些紙人的臉一張張頗為相像,且一排排看去,有愈來愈栩栩如生的趨勢,可見畫主苦練不輟,工筆細描日益精湛。 古樹下埋的是祝向榆的尸骨。 如此想來,也算得上是死能同衾。 午后困乏,陸時微支著下巴,照例舀了一瓢水,仙人灑露水般用手指頭揮灑出幾滴晶瑩的水滴,懶懶散散地嘮叨: “有我靈力滋養著,說不定一朝成熟,長出好多小傀儡,左一個小白臉,右一個美男子。屆時啊,我就不會想念那糟糠老鬼了,只會苦惱該臨幸哪只才好。” “呀,我才離去多久,時微竟已經移情別戀至這個程度了?真叫人寒心啊。” -------------------- 陸時微:擺攤賣傀儡嚕! 一只小白臉,一只小綠茶,再來一只吃醋精。 第69章 庭前花開 那柔柔的話語聲頗為輕佻,挾著些許無可奈何的笑意,徐徐遞入了陸時微的耳朵里。 她猛地一抖,瓢里大半的水都打翻在了身上,渾不在意地擦了擦水痕,她不可置信的眼神立時在數量眾多的傀儡中梭巡起來,試圖尋覓到聲響的來源。 隨風搖曳的薄薄紙片們面上笑得開懷,搖搖晃晃,沒再起動靜。 “江予淮,剛剛是你在說話嗎?”她不死心,顫抖著聲音開口問,眼睛一刻不離最中心的一只傀儡。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寂寂的風聲。 傀儡乃是以主人的精魂制成,融于其中經久不散,即使身死魂消,亦有可能有一縷魂留于世間。 她就是借此微乎其微的可能抱著丁點兒的念想,妥帖收攏江予淮親手繪制的傀儡,種在他住了數百年的山巔,以期日久天長,重聚魂魄。 至于其它環繞著的仿品傀儡,皆是她的寄情之作。 每日閑來無事,便動手畫上幾筆,它們生著相同的容貌,只在眉毛的上揚角度、眼睛是否狹長、唇角的上翹幅度幾個細枝末節的地方有著微妙的不同。 如此反復嘗試改造上百次后,她不得不由衷承認,仍是他起初的臉最入她法眼,清俊舒朗,如清風明月。 興許是看習慣了。 經年累月,她從未忘記那張好看的面容。 仍是不得回應,她垂下頭,看上去有些失落,輕聲困惑道:“是我聽岔了嗎?已經思念成疾到恍惚的地步了?” 在她腳旁安分趴著的九羅突然拱了拱她,小心地叼著她的衣服,朝著苗圃的方向擰了擰脖子,示意它也聽到了他人的說話聲。 兇獸九羅,歷經幾場戰役后,它的修為被傷得太狠,甚是低弱。 因而它拖拖拉拉二十年都還沒能把頭安回去,好在作為獨苗的頭倒是日漸養出了能口吐人言的本事來,有了進益。 只是更多時候它憊懶得很,直稱說人話不易,偏愛用上肢體動作。 她欣慰地拍拍九羅金貴的獨頭,又用心多照拂中心的傀儡幾滴露水,喃喃說:“看來不是做夢,他終會有醒來的那一天。” 自此,陸時微一反常態,收斂起懶懶散散的情態,每日殷勤地照料著小紙片們,雨露均沾地灑水。 而后常一人適意坐在苗圃旁念念叨叨,美其名曰,陪伴。 “死鬼,都消失這么多年了,就只同我說一句話?能不能多說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