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她大約猜到江予淮另有計劃,懵懂配合著他又演了出戲。但真切見到數不清的鬼狂熱喊著她的名號時,仍有恍如隔世之感慨。 日前。 “各位鬼哥哥鬼jiejie們信我,神君可是有翅膀的重明鳥啊,你們沒見過吧?無妨,等把那篡位的鬼君打跑,我讓她露真身環鬼國三日游,讓大家都好好欣賞一下。” 鬼魂們被陸小煦傳音吸引聚到一處,聞言竊竊私語起來,有的問她: “鬼君的本事我們見過呀,好厲害的。我們只是在鬼國生活,并沒有修鬼道,沒有你們那種靈力的。你要我們支持,有什么用啊?” 夜色里陸小煦的圓眼亮得驚人,她嗓音甜美,迷惑人心般開口道:“你們當然有用。為人活了一輩子,最難忘的遺憾和恨事是什么呀?都交付于我吧。” -------------------- 你們兩個真的都好愛演耶(指指點點 第66章 人生長恨 人生苦短,遺恨良多。 因著鬼國秩序的混亂,這群鬼魂們都被迫在鬼國待了不少年歲。 做鬼的本就記性不怎么樣,與前世漸行漸遠后,他們其實大多不太會記得為人時雞毛蒜皮的事情了。 但小煦尤善洞察人心,她無以復加地確定,無論是做人還是成了鬼,心結終究難解,心底永遠有一席之地,為他們不可磨滅的憎恨而留。 “我先拋磚引玉說說我的吧,我曾作惡多端,但有一人待我如常,予我新生。如今她危在旦夕,我最恨的,正是那要興風作浪的人,我更不想因他下殺手而留下遺憾。” 都不消打腹稿,情之所至,她敘說得格外流暢,帶著振奮鬼心的力量。 下一個,是一個死狀慘烈的鬼,嘰里呱啦地講起他橫死的故事,言辭激烈,勾起壓于心間的悲憤。 之后無數個鬼影都不停地張合著嘴巴訴說,已經太久沒有人問過他們恨是什么了。 他們也需要傾訴和傾聽。 眼下,陸時微火急火燎地拎著小煦轉了個圈兒,囫圇將她周身看了一遍,不安感更甚, “陸小煦,你是對人世沒有什么眷戀了嗎?你是能不入輪回,但這不代表不管你怎么作妖都能活。倘若惡念壓過善念,你會消失。” “時微jiejie,善惡相抵。你看,我現在還在這里,那就是善念多呀。”小臉上布滿密密的汗漬,她隨意地抹了把臉,一五一十地交代說: “我已經先沈臨熙一步把大多數鬼的惡念抽走了,他是不是想強取怨念?一定很吃癟吧哈哈哈哈哈,我沒看到也太可惜了。” 個中驚險,她只是一句帶過。一旦求取惡念,便沒有暫停的可能,這完全是一場豪賭,她在賭積聚多時的善意能否抵擋。 陸時微猶豫了幾次,終究只是敞開懷抱擁住小煦,拍拍小矮子的腦袋,“所以這些鬼,對沈臨熙已經無用了?”目光將信將疑地掃過重重疊疊的鬼影,她仍有些不放心。 “我已經打聽過了,自他來后,沒少四處搜羅常居鬼國的魂魄的怨念,這修鬼道的法子和我以前的修煉法門大抵是差不多的。至于九羅乃是兇獸,也是要吸食恨意的。” “我呀,可是走進了他們的心里,得到的怨念比他能掠奪的多多了。”小煦昂著脖子,如同一只驕傲的小孔雀,當下得了看客,正是得意洋洋開屏之際。 “恭迎神君——” 大概是祈盼已久,不知在誰的帶領下,群鬼的呼喊聲震天,一張張僵硬的臉上竟能現出張揚的笑顏。 “你們是都瞎了眼嗎,在尊誰為君!” 不多時,沈臨熙掙開了牢獄里的糾纏束縛,飛掠至山巔,咆哮聲越過山谷,余音繚繞,面色晦暗地瞪著下方的鬼魂們。 “我們倒是沒瞎眼,這鬼君和神君的眼睛倒是都……”窸窸窣窣的悄悄話在群鬼間散開,“鬼君居然有三顆腦袋!好丑的妖怪頭……還是神君的翅膀漂亮些。” “你們又使了什么把戲?”沈臨熙俯視著山下,問得輕蔑。 牢獄整個崩塌,江予淮慢悠悠地自廢墟中走出,衣襟上沾著絲絲的血跡,面上不染塵埃,譏諷地笑著說:“這一招叫做,捷足先登。” 沈臨熙虛張著手,不死心地在空氣里探了多下,終于相信已經再無可供他拿取的力量,灰溜溜地退了兩步,上下地打量江予淮幾眼。 “鬼君,大勢已去,還要垂死掙扎嗎?”江予淮摸出劍來,似是在比劃最適合刺死他的角度,挑釁地笑開。 “我死了,你的傀儡身也會死。我原以為她能下手捅你一劍,大概對你已無情意。但今日一觀,你們二人同心協力,很有默契啊。” 沈臨熙想到這一層關竅,不顯頹勢,竟是話語里愈發興奮起來,“我們打個賭,我賭她舍不得你,要留你命。” 他刻意地抬高了聲音,相隔甚遠的山下聽得一清二楚。 傀儡術可將主仆的性命牽在一處是真,生死與共。 當然不能死,至少不是死在這里。 陸時微幾乎是立刻就有了答案,但又想起山鬼對術法多有研究,自入鬼國以來,他替她鋪路,應當也會為自己留一條后路。 “你們眾志成城,我確實無計可施。”沈臨熙迎風而立,閑適地攤開手臂,“那你就殺了我吧,只要你狠得下心。與神君的愛人共死,我也能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