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九羅暫時沒了蹤跡,但只要它和沈臨熙之間的契約不斷,它就遲早會回到他的身邊,助紂為虐。 不能再姑息了。 到底是大病初愈,在溫渺面前演了場戲后,她疲累得很,由著他們去籌備昭告天下的事宜,自己躲懶歇息了大半日。 “時微,該喝藥啦。”陸小煦邁著噠噠的步子走進了屋里,手中端著的仍是一碗苦澀濃稠的湯藥。 待小女孩放下碗,在床榻前站定,陸時微探出手比了比,在她光滑的發頂拍了拍,夸贊道:“小煦這月長高了些,想必是收集到很多善念啦?但我不是跟你說了,你該叫我jiejie的。” 陸小煦撇撇嘴,顯然并不愿意答應,但不忘得意地運轉法力展現給她看,又絮叨起外界的情形來: “時微,雖然扶風郡四處破敗,但大家都很團結,一直在忙著共同修筑家園。每次我去城里,都有人要托我帶東西給你,他們都很想看看你呢,所以我能收到好多的感恩和善念。” 她由衷地感嘆:“你那日的堅持,是有意義的。” “如此便好,小煦做得很棒。”陸時微笑瞇瞇地又夸了兩句,試圖忽略掉那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 小煦人小鬼大,反應倒快:“呀,你又在故意轉移話題,不想喝藥是不是?” 她端起藥,一屁股坐在床邊小凳子上,舀了一勺輕輕吹了吹遞到耍賴的人唇邊,好聲好氣地說道:“快喝藥吧,已經放涼過一會了。凡人不是總說良藥苦口利于病?” 被戳中痛處的陸時微一下子有些頹然,小口小口地就著小勺喝起藥來。 “對了,江予淮說今日放你下山去走走,能去看看蘇婆婆。”見她愁眉不展,陸小煦靈光一現,撿了個好消息說。 “真的嗎,太好了!終于可以離開這一畝三分地了!”她立刻大口喝完了藥,情難自已地在床榻上躥下跳時,江予淮忽地走了進來,戲謔道: “怎么這么大個人了,竟還要小孩來哄著喂藥。依我看,想不喝藥啊,就再在床上躺上兩月,想來休息飽了,便什么病都能好了。” 山鬼這幾日甚重穿戴,一身寶藍色的長衫色彩鮮明,頭發挽起一個隨意的發髻,束著一根同色發帶。很有幾分文人之氣,像只開屏的孔雀。 她呆滯地立在原處,愣愣地指責說:“你一個男人,怎么能不敲門就進我的房間?” “這整座山都是我的,再說了之前也沒少進。如今你養好了,便又多了些規矩?”江予淮撩撩眼皮,飛揚入鬢的長眉漫不經心地挑了挑,顯然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房間的門戶半開,外間晨光熹微,暖洋洋的日光星星點點灑在他的臉上,鍍上一層淡淡的光暈,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到“矜貴”二字。 無需聲色厲苒,無需門第顯貴,已足風流。 江予淮揚揚手,她這才留意到他不是空手而來的,旋即諂媚地說:“原來你是來給我送衣服的嗎?江公子,全是誤會。你的房子,想怎么進就怎么進!” 山巔的氣候寒涼,才九月出頭,就有落雪的征兆。 “看來是真恢復得差不多了,這天氣,你就穿這點?”江予淮的眼神毫不掩飾地在陸時微僅著單衣的身上打量了幾眼。 少女身姿綽約,剛脫了病氣,便煥發出蓬勃的生命力,恰似一株小巧的鳶尾花,小小屋舍絕不能困住她。 她本還有些憤憤于他的無禮,但這人上下看來看去眼里也只有詫異,無半點在看女人的感覺,一點不滿的火苗迅速蔫嗒嗒地滅了。 “我可是長羽毛的呢,怎會懼寒?”陸時微驕傲地昂起頭,一頭未束的青絲隨意地垂在肩上,這段時日消瘦了許多,一張白凈的臉愈發小巧,明明未施粉黛,看著卻覺玲瓏可愛。 只是,她似乎和最初長得有些不一樣了。 在她低下頭看向江予淮時,他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說:“既如此,想來有幾件你是用不上了。到底是久病初愈,你這法力低微的小雞,還是多裹著些吧。” 幾件衣袍隨他長臂一揮被拋到床榻上,顏色各異,甚至還有一件毛絨絨的裘衣披肩。 許是受不住她過于熱切的眼神,江予淮輕咳一聲,垂下目光看向腳尖,忍不住補上啰啰嗦嗦的念叨:“雖是晴天,終歸冷得很,多穿些。” 未及她情真意切地表達感謝,他就忙不迭地解釋:“我是怕你這病剛好些,若是吹吹風又病了,可就太久沒人給我干活了。” 原來是想著壓榨勞動力啊,她心下了然,對于江予淮突如其來的貼心舉動,照單全收。 想來還是她這樣勤快的女孩最得人心,和紀輕舟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道士,還有陸小煦那樣菜燒得沒法吃的仆人比起來,她堪稱優秀。 午后時分,山腳下的幾戶人家都忙著在田里耕種,眼尖的蘇子衿見陸時微出現,邁開小短腿一路小跑撲到了她的身上:“時微jiejie來啦!是來看我的嗎?” “想我啦,還是想我給你帶糖葫蘆了?”她在小孩鼻子上刮了刮,隨意調侃兩句。 沒成想小子衿眉目緊鎖,認真地思考了片刻,似是在斟酌二者孰輕孰重,終于決絕地回答:“自然是更想時微jiejie的!jiejie上次傷得那么嚴重,現在是好全了嗎。” 她笑嘻嘻答道:“放心,已是大好了,想來是可以常來看你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