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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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大利道:“誰會向胡衛開槍?” 吳兵道:“那個年代,想殺胡衛的人多了去。我真不知道是誰下的手,有可能是道上的人,有可能是被我們搞過的人,還有可能就是內部人,說不清楚。開槍的人肯定是職業殺手,我懷疑當過兵打過仗,否則沒有這么穩。那個殺手給我的印象就是穩,沒有任何多余動作,開車靠近,抬手開槍。打完兩槍就走。” 侯大利道:“你仔細想一想,最有可能下手的是誰?” 吳兵道:“我現在懂法了,不知道的不能亂說。而且時間隔了這么久,我真的有些記不清楚了。當初公安找過我,做過好多次筆錄,反復查這件事情。如果不是多次做筆錄,我恐怕都記不清楚了。我現在說的和當初做的筆錄都一樣,沒有出入。” 侯大利道:“胡衛當年可是鼎鼎大名的大哥,手下有一大幫兄弟,你談一談他手下的兄弟,遠的、近的,都談。” 吳兵苦笑道:“這些破事,江州市公安局掌握得最清楚。” 江克揚打斷他的話,道:“讓你說,你就說。” 在進入監獄前,侯大利和江克揚有一個分工,由江克揚充當惡人,給吳兵以持續壓力。所以,當吳兵出現反問或者疑問語氣時,江克揚及時跟進,始終掌握談話主動權。 吳兵想了幾秒,道:“當年流行結拜兄弟,胡衛、我、譚彪、高宏峰、趙衛東、段小軍,我們六人是學桃園結義,拜了把子,稱為‘五虎上將’。段小軍年齡最小,雖然結拜,沒有被叫作‘五虎上將’。他就是跟在后面跑一跑,判了三年,最先出來。胡衛、譚彪被當街殺了,高宏峰和趙衛東是被槍斃。我算是看透了,再兇的人也斗不過政府,絕對斗不過。當時我們很狂,以為江州就是我們的天下,頭鐵得很,經常得意地講,白天歸政府管,晚上就歸我們管。現在看起來,就是一群瘋子。” 胡衛死后一個月,高宏峰和趙衛東卷入一起惡性斗毆事件,用土炸彈炸死五人。最終結果是高宏峰和趙衛東一起被槍斃,段小軍和吳兵進了監獄。至此,胡衛黑社會團伙核心力量被瓦解。 江州從此就沒有了胡衛這一號人物。 年齡最小的段小軍出監獄以后,又聚攏了一批人,成為西城區的老大斷手桿。斷手桿的能量和影響力與當年的胡衛相比就差得太遠。胡衛是一統江州的地下江湖,斷手桿只能躲在當初發展得最差的西城,甚至比不上隆興的吳開軍。 黑惡勢力是社會頑疾,就如皮膚上的癬一樣,不算絕癥,長在身上很煩人。如果治不好,也會對身體造成嚴重傷害。就算一時治愈,也會在某個時期引發不同種類的皮膚癬。江州黑惡勢力從八十年代興起,九十年代中期猖獗一時,到了九十年代后期土崩瓦解。如今仍然有年輕人出于各種原因成為社會人,只不過行為方式早就大大變化。 “當初,你們為什么恨田躍進?”這是一句經過設計的詢問,侯大利想看一看吳兵的反應,聽一聽他的回答。 吳兵一臉無奈地道:“田躍進一直在咬衛哥。” 江克揚糾正道:“不要叫綽號。” 吳兵道:“田躍進非要跟胡衛過不去。大家都叫他睜只眼閉只眼,他就是不聽。” 江克揚道:“田躍進是重案大隊刑警,你們讓他睜只眼閉只眼,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 吳兵用力點頭,道:“我們那時都是傻子,是神經病,腦袋不正常。” 事情已經過了十幾年,吳兵還是毫不遲疑回答這個問題,說明此事在胡衛團伙中很重要,侯大利繼續問道:“誰去威脅田躍進?” 吳兵道:“這事是高宏峰干的,用槍頂住田躍進的老婆,威脅田躍進。高宏峰辦事有分寸,只是威脅,絕對不會傷害田躍進的老婆。田躍進在重案大隊當了組長,是很野的一個人,真把他惹翻了,也不好辦。” 侯大利道:“田躍進具體抓的是哪一件案子?讓你們恨之入骨、做出這種膽大包天行為的肯定不是一件小案。” 吳兵略為回憶,道:“這事情是高宏峰辦的,我沒有參加,應該是和楊國雄有關系。楊國雄和胡衛老早就有聯系,胡衛曾經因為投機倒把罪被判刑兩年,刑滿以后,總得討生活,最初放黃色錄像,后來我們幾兄弟就在一起混。楊國雄是知青,回城以后,在廠里混了一圈,很早就出來做小生意。他最初做生意總是遇到麻煩,經常找胡衛幫忙。后來,他生意越做越大,江州摩托出來以后,就不太和胡衛混了。胡衛還罵楊國雄是白眼狼。后來,丁晨光和侯國龍開始造摩托。楊國雄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摩托車賣不動了。楊國雄發現開礦賺錢,特別看到黃大磊這個小混混都發了大財,就想開礦。楊國雄給了胡衛干股,遇到事情,胡衛以大哥身份出面解決。” 這一段歷史,侯大利有一部分是知道的。胡衛在楊國雄公司有干股,這還是第一次聽當事人親口講述。這一段歷史之所以在后來不被人提起,主要是過去了十幾年,各方面變化都很大,誰還記得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 吳兵愿意講出這些舊事,是因為胡衛死了,而且時間過了這么久,這些舊事對他失去了意義。等到他出獄,更是往事如煙,物是人非。 侯大利道:“田躍進咬了什么事?你還沒有講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