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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黏膩的汗珠遭風吹過,同面色一齊轉涼。初冬的陽光灑在肩頭,卻絲毫半點不見暖意。 路過長街時,倏然瞥見熟悉的車轎,稍稍一愣,意識尚未反應過來,手就已兀自勒馬停下。 他再三辨認,發現那真的是裴筠庭的馬車。 心臟狂跳,渾身發抖的燕懷澤,此刻才像終于抓到一把延續生命的稻草,反復吐息,待冷靜幾分后翻身下馬。 想到魂牽夢縈的姑娘,或許與他僅有一墻之隔,燕懷澤加快腳步,正準備踏入瓊玉閣內時,突然有位身著道袍的男子竄出來,伸手攔住他,笑嘻嘻地同他道:“這位公子,貧道見你印堂發黑,應屬郁結于心,近日是否遇見了些許難處?” 燕懷澤略微頷首,隨后便要越過他上樓:“多謝,但眼下我并無閑心,告辭。” “誒誒!”那道士繼續不厭其煩地擋住去路,“公子莫急著走嘛,貧道又不收你錢——敢問公子是要去見心上人?想必應是單相思罷?” 他身形微頓,將道士上下打量一番,發現他僅是個普通且穿著破舊的道士后,蹙眉:“你想要什么?” “唉,公子乃有緣人,貧道什么也不要,公子只消讓我替你算一卦即可,耽誤不了幾個時辰。” 他視線朝階梯之上望去,深吸口氣:“怎么算?” “嘿嘿。”道士樂呵樂呵地伸出手,“公子可有那位姑娘的生辰八字或信物?” “有。”燕懷澤點頭,拿出隨身攜帶的,裴筠庭贈與她的小物什,“她給我的禮物,算么?” “算的算的。”他雙手接過,又道,“公子的生辰八字也請告知于我,貧道定為您守口如瓶。” 燕懷澤破天荒地耐著性子,一一照做。 大概他自己也想從中獲取慰藉,探尋哪怕一絲一毫的溫暖和希望吧。 “嘶。”破布衣衫的窮酸道士摩挲著下巴,將東西還給他,欲言又止,“這個嘛……” “你盡管說。” “既如此,我便單刀直入了,呃,在成百上千的算法中,公子與這位姑娘可謂有無數種可能,但最終,都指向同一個結局——分釵破鏡。” “分釵破鏡呢,亦可當作判詞,這詞寓意不佳,字面倒說得很清楚,指二人生離死別的命運,未有善終。” “恕我多嘴,公子還是放手的好,不必鬧得太過難堪,給彼此留一些情面。”道士好言相勸,費力開解,“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茍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人生在世,誰都不可能真正擁有誰。公子須知,早日看開,才能早日脫身呀。” 說罷,他搖頭晃腦地離開,徒留燕懷澤一人僵立原地。 他只覺得身上冷極了,寒氣鉆進骨髓,令人動彈不得,便是連一個自嘲地苦笑也無法扯出。長街的喧嘩與熱鬧都像在嘲諷他的自作多情,自討苦吃。 莫非前半生順遂幸福的生活,正是為如今的打擊作照映嗎?好讓他明白,自己的人生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他與裴筠庭之間的關系,倒真應了那句話。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緣起時聚,緣滅時散,到最后唯余唏噓。 人生長路,遺憾永存。 第一百一十章 真相(下) 玉鼎在京中閑散了好些時日,無所事事的日子,數不清過了多久。 期間,原本總將尋兄掛在嘴邊的陸時逸,突然變得無比安靜,同裴二小姐搞起了勞什子書院,還替他也弄了個飯碗。 他嘴上唾棄著自己游手好閑的行為,然而飯點前,陸時逸派人來告知他前去瓊玉閣用膳時,玉鼎仍屁顛屁顛地趕了過去。 正因如此,他才得以遇上等待已久的另一位“有緣人”。 分釵破鏡的判詞是真,那些語重心長的勸慰更非杜撰。 那時玉鼎佯裝深沉地走開,其實并未走遠,而是躲在角落的小攤邊上,直至孑立良久的燕懷澤失魂落魄地駕馬離去。 他嘆厄運專挑苦命人,也嘆因果有輪回,卻始終無法泄露天機。 寒冬蕭瑟,這樣的天氣,來碗熱騰騰的湯面再合適不過。 玉鼎撫撫手臂,拾級而上。 待尋到房門外,他先是被那排不茍言笑的侍衛嚇住,接著又聽到裴筠庭的聲音,玉鼎頂著侍衛們審視的目光緩緩推開門,在看見陸時逸身影的那刻才徹底放下心來:“嘿嘿,陸兄,你派過來的人傳消息挺快,剛剛在樓下遇見了位有緣人,給他算卦耽誤了些時辰,現下竟也未遲到。” 陸時逸示意玉鼎在身旁坐下:“你得謝二小姐,今日是她做東請客,我是厚著臉皮問她請你來的。” 于是他又笑嘻嘻地朝裴筠庭道謝。 一旁等候已久的書生們輪番介紹各自的姓名,爾后詢問:“敢問兩位公子和小姐的名諱?” 此番直白的問法于禮多有唐突,但經過之前的事情,他們顯然已將裴筠庭和徐婉窈擺在了與之同等的位置上。 徐婉窈莞爾:“徐婉窈,諸位喚我徐小姐便可。” 陸時逸與玉鼎真人亦簡單介紹了一番自己的名字。 待到裴筠庭,她先是將帷帽摘下,隨后朝眾人頷首:“小女子李珊盈,今日多謝諸位愿意出手相助。” 窺見帷帽下真面目的一刻,即便是再不近女色的書生,也不由為之驚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