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句像是關(guān)心，而后一句是妥妥的威脅。這便是百里子苓。

    夜色降臨，百里子苓站在關(guān)樓之上，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到處充斥著死亡的氣息。

    她派去清州的人回來了，但兵卻沒有借到，這個結(jié)果早在意料之中。

    “將軍，你好歹休息一會兒。”

    易風拿了件披風給百里子苓披上。夜里，北樓關(guān)已然很冷。秋涼了，氣溫也下降得厲害。

    “城里怎么樣？”百里子苓問了一句。

    “放心吧，一切都好。你好歹也睡一會兒，不然身子扛不住。”易風又勸道。

    “這算啥，想當年，跟著父兄打仗的時候，三天三夜都沒有合過眼，一樣把敵人殺得個片甲不留。”

    “是，將軍神勇。可是，那時候你是跟著老將軍……”易風這話一出口，自覺沒對，立馬住了嘴。

    是啊，那時候有父親和兄長在，她只管沖殺便是，哪里需要cao心這么多事。百里子苓看著黑漆漆的遠方，稍稍站了一會兒，而后對易風道：“我去睡一會兒，有事，立馬叫我。”

    關(guān)樓之上，秋風吹得呼啦啦地響，旌旗在夜風中搖擺。

    易風雖然只是個半大孩子，但在北樓關(guān)的軍營里，從來沒有人當他是孩子。他能打能扛，比那些久經(jīng)沙場的老兵更為勇猛。三年前，百里子苓把他從家里帶出來時，他才十三歲。他是孤兒，從小在百里家長大，他跟著百里子苓來到北樓關(guān)，從此，再不是孩子，而是能征戰(zhàn)沙場的士兵。

    那時候的北樓關(guān)，他想了一下，其實與現(xiàn)在沒有什么不同。十四歲的時候，他在北樓關(guān)第一次殺了人，就是去年與赫都的那一仗。為此，他做了一個月的噩夢。百里子苓并未給他什么安慰，只是淡淡地說，上了戰(zhàn)場，你慢慢就會習慣殺人和被殺。如果你不殺敵人，敵人就會殺了你，這是戰(zhàn)場的生存法則。

    那時候，他覺得百里子苓好冷酷。但后來才明白，是這沙場太殘酷。

    百里子苓于他來說，既是他的主人，也是他的親人。他追隨百里子苓，鞍前馬后。他是她的親兵，也是她的守護者。他本就力量驚人，加之這三年里勤學苦練，也長了些本事。每每沙場練兵，與那些大他幾歲的老兵相搏，皆無不勝。桑吉倒是多次表揚過他，倒是百里子苓吝嗇些，只說他力氣大而已，別無長處。

    第7章 、誘降

    易風有點走神，聽得身后有動靜，立馬轉(zhuǎn)過頭去，但見兩個士兵抬著坐在軟椅上的桑吉上得樓來。他立馬迎了上去，“桑副將，你怎么來了？”

    “將軍呢？”

    “將軍剛剛進去小睡，要不……”

    “不必驚擾將軍，讓她休息一下。”

    兩個士兵把椅子放下，這才退去。

    “桑副將，你這傷怎么能亂動，萬一扯開了傷口，那可麻煩了。再說了，要讓將軍看到，又該罵人了。”

    “我不來，將軍就不罵人了？這點傷算什么，又死不了。”桑吉雖是這樣說，可疼不疼，只有自己知道。

    “可是……一會兒將軍醒了，怕要心疼了。”

    “心疼？”桑吉笑了起來，結(jié)果扯到了傷口，一臉痛苦狀。易風嚇得小臉都白了，忙要招呼士兵過來，桑吉不讓，連說沒事，其實疼得直冒汗。“就咱們將軍那個心，如鐵如石，她能疼誰呀？動不動就喊殺喊打的，哪里像個女人。也不知道哪個倒霉蛋將來會娶了將軍，總之，我是替那倒霉蛋捏了把汗。”

    “桑副將，咱們將軍也沒你說的那么……”易風想替百里子苓辯駁，但卻發(fā)現(xiàn)自己有點詞窮，撓了撓頭，只好轉(zhuǎn)移了話題。“桑副將，你說，燕云人和西陀人今晚會再來嗎？”

    桑吉沒法回答這個問題。

    其實，桑吉在來關(guān)樓前，先去見了南頗。

    他原本是想等到明天再去，但一覺醒來，覺得這事不能過夜，招呼士兵抬他去了牢房。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他知道這種路數(shù)對南頗無用。如果施以重刑，也不過是給南頗身上弄些傷出來，無濟于事。

    從前，他聽老師說過好幾回南頗，無緣得見。如今，這人就在眼前，卻成了階下囚。

    二人隔著一道牢門，彼此打量。火光搖曳，把這牢房照得時明時暗。

    “南先生，久仰大名。今日得見，也算是緣分。”桑吉先開了口，一支手臂支撐在椅子扶手上，好歹是腰上靠了個軟墊，還算不吃力。

    南頗之前見過桑吉，在這北樓關(guān)里還曾有過一次擦肩。他知道桑吉是文臣，更知道桑吉是皇親國戚。

    “桑副將如此身嬌體貴，來這北樓關(guān)做一個小小的副將，倒是受委屈了。”

    桑吉聽出這話中的譏諷，卻不以為意，仍舊笑道：“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我呀，在這北樓關(guān)確實不堪用，頂多就是給咱們將軍做個校書郎，可比不得南先生，運籌帷幄，智勇雙全。”

    “校書郎？桑副將何必如此謙虛。上都有名的大才子，在南陳，除了金殿上那位，誰敢讓你做校書郎呢？”

    “先生過譽了。晚輩不才，與南先生和恩師章老大人相比，不足掛齒。”

    “章老大人？前工部尚書章世年？”南頗有點意外，不由得站起身來。章世年與他乃是忘年之交。早些年，南家還未出事的時候，每每他在外游歷，遇上一些特別的物件一定會買下來寄給章世年。章世年好金石雕刻，自己本身也算是雕刻大家。年節(jié)的時候，章世年也常以自己親手雕刻的小物件相贈。他們二人，雖然一人在朝為官，一人在野游歷，年紀又差了不少，但卻是志趣相投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