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擦灰塵(上)
也許算不上吵架,但這次談話之后他們快二十天沒聯絡,說不上長,之前陸介明忙的時候比這更長的空白也不是沒有,只是司苓總是有一種若有若無的預感——這段本就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快要走到盡頭,于是開始看房考慮什么時候搬出去。 搬出去也好,現在工作也很忙,除了原本的文案策劃和一些活動主持,對何原的那篇文章讓司苓微博和小紅書都漲了不少關注,用葉芃的話來說就是“起號了”。葉芃也帶她錄播客,讓她接一些推廣,司苓按著她給的提綱發言,照著pr給的要求拍攝和發廣告,手忙腳亂又按部就班地走到新的生活里。 短暫的空閑里偶爾也會想起陸介明,她過了好多天才去拆那個紙袋,淡綠鉆石剔透璀璨,司苓合上盒子,連著外包裝一起放進了抽屜。即使是有上次不太愉快的聊天,她也覺得陸介明是不錯的、至少是出手大方的——她本來想說是戀人——生硬轉成了出手大方的人,也對,有錢有閑的人才有資格為感情煩惱和一擲千金,普通人擁有的東西本來就很少了,不得不計較一些。 司苓對小時候的記憶總是模糊,像是蒙了一層灰,也許本來就有灰——她讀奧威爾,書里寫灰塵是最勢利的東西,當你衣著光鮮時它退避三舍,當你衣著破爛時它就從四面八方猛撲而來。這只是表面的貧乏,長期拮據最大的壞處其實是感興趣的東西都逐漸模糊,本來能嘗試的事也會因為經濟上的考慮習慣自我拒絕。 陸介明身上毫無這種局促感,鋒利舒展得像另一個世界的人。才相識時司苓當然不會沒有心動,從履歷到身段都漂亮的男人禮貌又留有余地對她示好,真是好彩,像是中了大樂透,也許更像是巨額卡帳,還款日難以捉摸。加上她想不出來陸介明喜歡她什么,當然也問不出口,一是怕只是暫時的新鮮感,二來她見過太多面目模糊的人,知道怯懦自卑的人看起來有多沒魅力。剛開始是硬撐著有來有回,后面習慣了,表面上仿佛真的做到了fake it until make it. 手機毫無預兆地響起來,現在還打電話的情況不多,看清號碼司苓心頭一緊,連忙接起來,電話那頭傳來母親平靜的聲音:“你什么時候回來?外婆得癌了。” 每個字都清晰,司苓聽到自己的聲音:“稍等,我看下時間,盡量今明兩天。你先把病歷發給我。”掛斷電話之后先找葉芃告假,葉芃爽快應允,叮囑司苓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司苓應下。 最近一班飛機在半夜,落地之后地鐵已經停了,她訂了次日凌晨的一班,中午能到家,訂完機票開始詳細看病歷,甲狀腺癌中晚期,能切除,情況不算太糟。 收拾完行李才下午四點,日光還是明晃晃的,蟬鳴聒噪,風穿過開著的窗,帶起米白色紗質窗簾,司苓坐在地毯上,面前橫著剛收好的行李箱,第一次發現房間這么大,她自己的物品這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