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lostintranslation
手術進行得順利,術后留院觀察了四天,每天輸液,檢查傷口和發聲狀況,輸完液司苓會陪著外婆在附近的公園散步,外婆用方言和她交談,她好久沒講過,時不時就滑向了普通話。 聊的也是雜事,司苓擔心外婆在醫院沒有朋友憋得慌,安靜地聽,不厭其煩,老人也不厭其煩地講,像是要說到再無話可說。 之后看見外婆在和保潔阿姨聊天,司苓才過去,保潔阿姨就走開了,外婆有些失落地望著她的背影,很快又和司苓講她們聊了什么,詳細描述保潔阿姨的工資和社保,司苓笑了:“你是想去嗎?” 外婆接得很快:“想去啊,錢賺到自己手里有么不好。就怕別人不要我,年齡大,字都不會寫幾個。” 司苓突然一陣心酸,她用力閉了閉眼睛,怕眼淚涌出來:“現在不也蠻好,小輩給你錢花,又不用干活兒,出院你就能去打麻將,閑著么就種花種菜。” 恢復期也順利,平平安安到了出院,司苓走之前去ATM取了些現金,買紅包封進去,塞到外婆包里,總歸是慶幸自己賺了一點錢。 回去之后先對接工作,和中介約時間看房,忙完才想起陸介明,至于他說的“聊聊”,她沒想明白,有些事可能就是一輩子也想不明白,但決定還是得做。 陸介明回得很快,說最近都忙,只今晚九點之后有空,能來找她,不然就得等到一周后。 司苓已經訂好了搬家的時間,急著在這之前解決,于是應下了晚九點的約。 有開門聲時司苓飛快放下手里的書,反正她看得也心不在焉,陸介明走進來,深灰正裝搭在小臂,襯衫扣子都松了兩顆,走到島臺前倒了一杯氣泡水,又給司苓倒了一杯,示意她過來。 她過來拿著杯子喝了兩大口,繃著一張臉做出強硬的模樣,先開口:“我準備搬出去。” 陸介明隔著島臺看她:“什么時候?” “下周末。” 陸介明點點頭。 司苓像松了一口氣,語氣和緩下來:“手術的事謝謝你,我外婆恢復得很好。” 陸介明握著透明高筒杯:“真想謝我?” 司苓捉摸不透他要說什么。 “和我去日本散散心,可以看紅葉。搬家找搬家公司,回來正好。” 司苓正措詞拒絕,他補充:“就當是close.’’ 在航站樓候機時司苓還抱著電腦,在寫一篇推廣,是保險咨詢的,葉芃在她回來之后立刻給她接了這個廣告,按pr要求從身邊人和事開始寫。 一群穿著校服的小孩打打鬧鬧經過,幾個老師忙著維持秩序,一看就是去海外游學或是參加群體性比賽。 司苓淺淺嘆出一口氣,合上電腦,不由得生出羨慕之情。 落地羽田機場已經接近黃昏,高低錯落的建筑被夕陽鍍上暖黃的光暈,往市區走后熟悉的文字越來越少,到達酒店check in時還能看到英文的提醒事項,晚上去餐廳吃飯時,路兩邊的文字就只有日語了。 司苓把房卡放在柜子上——陸介明訂了兩間房,她也沒想到,但不住在一起顯然更舒適一些。 酒店的房間整潔干凈又秩序化,電視機播放著她聽不懂的語言和搞不明白的故事,城市被夜色淹沒,燈火亮起來。司苓有點失眠,從minibar拿出氣泡水喝,酒店景觀很好,落地窗外能看到東京塔。 明天沒有安排,陸介明有飯局,給司苓解釋說能推的都推了,這個推不掉,也問過她要不要一起去,司苓沉默了一下回答不要,說可以在酒店lounge打發時間,或者一個人出去玩。 天氣有點陰沉,司苓下午才出酒店,臨時決定去國立新美術館,走到發現有大都會美術館的特展,用英文買了票,看得也走馬觀花,展區很大,繞出來后順著人群走到街道。她漫無目的地跟著人群游蕩,耳畔的話語變成聽不懂的音節。 雨終于落下來,司苓去便利店買了一把透明長柄傘,街頭到處是拿著透明傘的人,倒映著路邊的霓虹燈牌,偶爾也映出神社的鳥居和白燈籠。 陸介明發信息問她在哪里, 她看了看谷歌地圖說六本木附近,繼續漫無目的地走,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只她在這個陌生的國家不知道要去哪里。 司苓拿出手機看回酒店路線,卻聽見有人叫她,抬頭發現陸介明在路燈下撐著傘。燈光昏黃,借著雨灑下一圈圈光暈,他招手讓她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