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份陳秋靈署名的調(diào)查筆錄中，被調(diào)查人——三車間的某工人說，在出事前半個小時，他還看見吳秋月正在機器旁邊的凳子上坐著，翻看著一本筆記本。當時機器正在正常運作，因為噪聲比較大，還有很多灰塵，所以大家都離機器比較遠。吳秋月是機器管理員，所以必須在機器旁邊監(jiān)督機器的正常運轉(zhuǎn)。不過基本上也就是坐在旁邊看著，沒有什么具體的活兒要做。因此，她便拿著一份報紙、一本小說在機器旁邊看，這也是吳秋月的日常狀態(tài)。當時陳秋靈還問了一句：“為什么你知道是一本筆記本，而不是一本小說？”那人說，小說的封面都比較好認，筆記本是白色皮革封面的，所以與眾不同。

    陳秋靈寥寥幾筆，記錄下了這段供述，卻并沒有把它當回事。然而，陳秋靈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問題：現(xiàn)場勘查記錄中，并沒有提到什么白色皮革封面的筆記本。不過也可以理解，這個時代的技術(shù)部門和偵查部門之間還沒有完善的溝通機制。

    顧紅星在幾十份筆錄中，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細節(jié)。他把筆錄拿給馮凱，說：“筆記本，你不覺得有些耳熟嗎？”

    “你說徐二黑和徐茂偷的那本筆記本？”馮凱想了想，說，“可是徐二黑說的是過年前后找到的筆記本啊，這樣算起來，和女工案距離有半年多的時間。”

    “如果是女工案發(fā)后，就一直藏在那里，半年后被徐家人發(fā)現(xiàn)了呢？”顧紅星說。

    “那倒也說得過去。”馮凱眨巴眨巴眼睛，說，“不會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吧？”

    “我們應(yīng)該把徐二黑說的筆記本找出來看看的。”顧紅星說，“即便和女工案沒有關(guān)系，也算是證明徐二黑證詞的一個依據(jù)。”

    “這還用你說嗎？我早就安排了。”馮凱說完，想了想，接著說，“我讓派出所找到之后，送預(yù)審科入卷的。可是，好像這些天來，沒人提這個事情了。”

    “案件證據(jù)扎實了，這個小細節(jié)他們有可能忽略掉啊。”顧紅星說。

    “我去問問。”馮凱說著，用檔案室的電話接通了派出所的電話。

    派出所很恪盡職守，在接到馮凱的要求之后，就派出了那個抓獲徐二黑的聯(lián)防隊員返回了徐茂家里尋找。這本夾了兩百塊錢的筆記本果真被徐茂當成了寶貝，藏在了床頭柜的隔層里。好在聯(lián)防隊員細心，還是把它給找了回來。找到本子后，派出所聯(lián)系了刑偵科，想讓馮凱來取。但此時的馮凱已經(jīng)被“發(fā)配”到檔案科去了，其他人則覺得路程太遠，沒有去代取，所以這事兒就耽擱了下來。

    顧紅星看著馮凱，馮凱會意，摸了摸屁股，說：“行吧，你把檔案科剩下的活兒干完，我去派出所取筆記本。”

    “記得別直接用手摸。”顧紅星說。

    “這時候還惦記著指紋呢？”馮凱笑著說道，“女工案過去一年多了，就是本子上有指紋，還能刷出來嗎？”

    顧紅星搖搖頭，說：“也許有意外呢？”

    滿懷著希望，顧紅星在上午就整理好了檔案，一直等到過了午飯的飯點，才看見馮凱騎著自行車，車把手上還掛著兩個饅頭和一袋榨菜，回來了。

    “你看吧。”馮凱遞給顧紅星一個牛皮紙袋，咬了一口饅頭，說，“受到咱們的影響，現(xiàn)在派出所出現(xiàn)場都用繩子圍成警戒帶，戴手套取物證了，真好。”

    顧紅星掏出手套戴好，小心翼翼地從牛皮紙袋里拿出了那本白色羊皮封面的筆記本，說：“為什么我感覺這本筆記本和那個工人供述的那么像呢？”

    “你說的不是不可能，誰在筆記本里夾那么多錢啊？而且還要懸賞那么多錢去找這本筆記本。”馮凱使勁嚼著饅頭，說道。

    顧紅星小心翼翼地翻開了筆記本第一頁，立即從包里翻出了放大鏡，照著說道：“馮哥，你看，你快看！這不都是噴濺狀的血跡嗎？”

    馮凱停下咀嚼，把頭湊過來看了看。筆記本的封面內(nèi)側(cè)，有一些點狀的暗黑色印記，都非常小，如果不是用放大鏡看，根本就發(fā)現(xiàn)不了。

    “你咋知道這是血？”馮凱說。

    “要不要去老馬那里做個實驗？”顧紅星說，“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出來。”

    “先別急，你看看筆記本里寫的是什么。”馮凱說。

    顧紅星往后翻了翻，筆記本里密密麻麻地寫了很多公式、畫了很多圖形，但是他們完全看不懂。

    “這是物理還是化學(xué)？”顧紅星問道。

    “不知道，我咋覺得是高等數(shù)學(xué)呢？”

    “高等數(shù)學(xué)是什么？”

    “大學(xué)里學(xué)的數(shù)學(xué)，我的天，噩夢一般的存在。”

    “你還知道大學(xué)學(xué)什么？”

    “沒吃過豬rou，還沒見過豬跑啊？走吧，我們?nèi)ツ驴崎L那里匯報一下。”

    兩人三步并成兩步，跑到了刑偵科辦公室，此時的穆科長正靠在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

    “干什么啊你們？一驚一乍的。”穆科長被馮凱的推門聲吵醒了。

    “匯報一下案件的問題。”馮凱把筆記本放在穆科長的面前，把徐二黑的供詞和顧紅星在女工案卷宗里發(fā)現(xiàn)的細節(jié)，都拿出來講了一遍，還用放大鏡給穆科長展示了一下筆記本內(nèi)側(cè)的疑似血跡。

    “有啥用？你咋知道這是血？你咋知道這是人血？你咋知道這是誰的血？我翻筆記本的時候，鼻子出血了行不行？”穆科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