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宥月…你要跟誰?”

    “沒關系的、不管選誰爸爸mama都會一樣愛你喔?”

    端坐著的兩人看向桌對面穿著寬大連帽衫蓄起長發的少年。

    果然，又或者說是終于，到了這天。他嗤了一聲，從升小學一直忍到他上國中——很難熬吧?

    都不要出現在自己面前才好。

    “誰都不?！泵媲暗膬扇肃渎暳耍^續說道，“我要獨居?！?/br>
    “這怎么可以?”

    “啊?你還太小…”

    這次倒是意外地團結一致。

    “所以說誰能付得起房租我就歸誰咯?！彼允贾两K沒有抬頭，當然也看不到兩人的表情。

    啊啊、這男人又過來勸自己了，說什么‘你是爸爸的兒子’‘會對你好’之類。

    “爸爸、我還是不打擾你睡女人比較好。”如此清澈又與自己相像的少年臉龐，瞇眼微笑著說出了這種話。

    他被mama搭著肩一齊離開了法院，留下身后愣神的男人。

    以后絕不能成為這樣的男人。這也許是宥月的第一個人生目標。

    終于新搬了家，寬敞、整潔。不愧是mama，直接出手買下了整套房子。她沉默著幫忙收拾行李，眼睛還是有些腫，妝都蓋不住。

    “真的不需要雇位保姆嗎?”她聲音微啞著問詢。他搖搖頭，可能她對自己的自理能力還不是特別了解吧。雖說這是買來給他和mama共同生活的，但她還是得在京都工作。姑且能算是自己獨居吧，就是偶爾還是得見到她。

    宥月布置起自己的房間，利落地鋪床、置物。雪繪在他身后看呆，自己的兒子、竟然已經能夠自理到這個程度，明明還一直拿他當小孩子看的。

    再到了廚房做出搬家第一頓飯，已經不是她能插手的地步了，做菜已經一氣呵成，像是學習了很久的成果，幾次她想伸手幫忙最后還是無措地收回——她很久沒烹飪過了。

    看她茫然著面對著熱騰騰的味噌湯、冒香氣的鹽烤鯖魚和米飯時，倒是回憶起了習慣大口吃他飯菜的薰。他開口道，“簡單做了些，勉強吃吧。”

    中村雪繪頓了很久，才雙手微顫著動筷，

    “我開動了……”

    好好吃。明明只是最簡單的和食。好像很久沒有吃到過這樣有“家”的味道的飯菜了。突然感覺鼻子有些酸酸的，她抬頭面對兒子笑起來，“很好吃…你很厲害。”

    什么啊，自己的表情都控制不住了。她又趕緊低頭，果然不能把他當小孩子看了啊，變得比自己高了一個頭，也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筷上白米飯變得有點咸咸的，是眼淚打濕了飯粒。她哽咽著吃的非常難受。但還是把湯、魚、米飯都吃的干干凈凈，簡直不用刷碗。

    “我來吧?！彼叩剿厍巴炱鹦渥?，至少這種力所能及的事情，她想作為一個母親好好做到。

    這也許是雪繪時隔多年再次違抗父母。明明是他們不看好自己的結婚，現在卻又不讓自己離婚。說出‘太丟人了’這種話，她看向多年逆來順受的母親，才不想活成這個樣子。

    現在更是執拗地給自己擅自放了假和兒子好好相處，明明沒有她在，得力的下屬們也能把公司打理好，父親一通又一通的電話還是顯出了他的慍怒。

    中村宥月本來以為雪繪是討厭自己的，和那個男人相似的容貌，流著一派的血脈，她從前只是默默拿錢卻很少回來，兩人間氣氛時常尷尬——這就是她討厭的證據。

    她卻笑著說帶自己去旅游散心，明明表情是很疲憊的。聽說她請了長假，他的心倒涼了半截，并不想和她相處。

    大概是愧疚?發現她還是關心自己的，雖然看他的眼神經常很受傷一樣，仿佛透過他看到了那個男人。

    雪繪極力彌補著兩人的關系，跌跌撞撞地重新學習做一個能夠照顧孩子的母親。在能用錢買到的方面她從不吝嗇，但感情的表達總是笨拙又讓人不知其意。

    兩人真正打開隔閡卻是分別的那天，中村家下了最后通牒叫雪繪回去，她大抵又要跪在先祖前謝罪了。

    她悉心叮囑著宥月的生活起居，臨了還是忍不住一把摟住了兒子，“我會?；貋淼?。”

    “搞什么…不想見到?！睕]意識到自己竟然說出了真實想法，她的表情錯愕著，又變成滿臉淚痕。單薄的肩膀聳動起來啜泣著，不再是沒有破綻的完美模樣，宥月這才發覺自己也成了傷害她的混蛋。

    “對不起…”這一次道歉的雙方對調，仿佛在這個已然破碎的家庭有了新的意味。

    說實話真的很想揍他，雪繪哭得眼睛痛，還是把回去的日期又后延了一天。

    “我走了。”

    “嗯。一路小心?！?/br>
    兩人這次不咸不淡地道了別，不同地是帶了真正的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