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菲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只身飛往美國。

    原來飛去太平洋的對岸并不是一件易事。她是首次獨(dú)自飛長途出國，過程是一波三折，盡管如此，一想到哥哥，她還是充滿勇氣一一克服了。

    飛機(jī)上的無聊自不必說，窗外是除了藍(lán)天白云之外什么都無的景象，神話的時代早已過去了。而機(jī)艙內(nèi)大抵都已是美國人，空乘的服務(wù)亦令她第一次感受到異文化的沖擊。

    她憶起哥哥上個暑假結(jié)束回美國，全家人一起去機(jī)場送他的情景，悲傷中又有一絲甜蜜。哥哥將她安慰得很好，回家之后竟然都沒有想象中的一場大哭。

    并且一待他回到美國，就立刻為她訂了這次赴美的機(jī)票。

    三個半月的分別，聽起來不長不短，個中滋味除了自己和哥哥卻無第三人知曉。

    一出海關(guān)便是行李提取處，正當(dāng)她費(fèi)勁地在電子屏幕上尋找行李所在的區(qū)域，卻不知顏兆星已經(jīng)拿到了她的行李，站在她左側(cè)不遠(yuǎn)的位置。

    顏兆星勾著唇角，一只手搭在提手上，一面迅速拿手機(jī)拍下了她呆萌的樣子。她穿著一件粉色的短式棉服，奶白色的毛線長裙，長發(fā)柔順地垂在胸前，小心翼翼地巡視著屏幕，像極了一只剛從洞里鉆出來的小白兔。

    “不管看什么東西都是這么專注。”他心里想，又十分憐惜，恨不得立刻把她攬進(jìn)懷里，免受周圍人的紛擾。

    不過他忍住沒叫她。一則他沒看夠她純真美麗的樣子，二則他心里也有些激動，心跳得很快，他口中有些喊不出來。這是他們第一次以這種方式見面，異國他鄉(xiāng)，接下來有一個月的時間完完全全的獨(dú)處。

    顏兆星在家庭群里發(fā)了一個“meimei已平安到達(dá)。”，便按掉了手機(jī)。

    兆菲看到她哥的時候整個人愣了一下。他戴著一頂帽檐偏長的白色鴨舌帽，身著煙霧藍(lán)外套與淺灰色休閑褲，里面一件淡卡其色羊毛衫打底，腳上是一雙淺棕色鞋子，若非他氣場出眾使她多看了兩眼，她差點(diǎn)沒認(rèn)出來。

    他朝她伸出一只手，她臉上帶著一種研究的表情走到他面前，第一句話便道：“哥，你改國籍啦？”

    顏兆星略一驚訝：“沒有啊，怎么這么問？”

    “沒有么，我怎么覺得你像韓國人嘞。”兆菲踮起腳尖，往離他的臉更近的地方湊，確認(rèn)他是素顏，又微笑道：“有點(diǎn)潮哦。”

    顏兆星挑了挑眉毛，似乎又驚訝了一下，道：“菲菲，你這個‘潮’字很……”他頓了頓，笑問：“是不是不喜歡哥這身打扮？”

    兆菲搖搖頭，道：“不是，哥非常帥。不過如你所想，我對潮是有些不習(xí)慣。總覺得長相越帥的男人裝扮上越簡單越好，個人覺得哥穿西服最帥。”

    “你饒了哥吧，外面超冷耶。”顏兆星的手覆在了兆菲的腰上，將她往自己懷里帶，“喜歡哥穿西服，回去穿給你看便是。”

    兆菲一貼到哥哥身上，旅途帶來的身心上的疲憊感便倏然消散，身體亦被一股暖流沖得發(fā)軟。她的臉情不自禁埋在他的頸間，貪婪地吸他身上獨(dú)有的香味兒，不知為何從前那股很淺的煙草味道幾乎聞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很純粹的清新薄荷味兒。

    “哥。”

    “嗯？”

    “你等我多久了？”

    “沒多久。”

    “沒多久是多久，一個小時？”

    “兩個小時多一點(diǎn)。”

    “……不是吧，有點(diǎn)沒必要。”

    “誰說的，等你的過程也很有必要……”

    哥哥的家很簡潔，一室一廳一衛(wèi)浴一廚房加一陽臺，還算齊全。自從換了新住所，顏兆星還未來得及置辦新家具，從前那些舊家具他都留給了蕭致遠(yuǎn)。

    兆菲看了一圈便已了然。

    “哥，客廳你直接當(dāng)書房用啦？”

    “嗯。看看缺什么，明天一起去買。”

    “我看什么都缺。”兆菲笑道，“沒有沙發(fā)，沒有茶幾，也沒有地毯、盆栽、展示柜，陽臺還缺兩張?zhí)梢巍！?/br>
    “所以我不急。”顏兆星道，“你來了，就什么都有了。你不來，我缺的不過是一個女主人。”

    他走過去親了親她的額頭，眼睛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又看了她的鼻子和唇，仿佛費(fèi)了好大的勁兒才將視線從她唇上移開。

    兆菲很安靜，哥哥家里開著地暖，她現(xiàn)在有些熱。

    “熱了？”他彎了彎唇，問。

    兆菲點(diǎn)點(diǎn)頭，喉嚨干得說不出話來，也不是覺得渴，只是哥哥站在眼前，她就覺得像在被燃燒。

    顏兆星輕柔地幫她解開棉服上的牛角扣，兆菲的心咚咚地跳著，有些奇怪的害羞，卻沒有力氣去阻止。

    “先吃飯還是先洗澡？”顏兆星將她的衣服掛在衣架上，隨后脫了自己的外套也掛在上面。

    “先洗澡吧。”兆菲說。十四個小時的飛機(jī)畢竟不短，頭等艙并未像想象中那樣舒適，她現(xiàn)在急需泡一個熱水澡。

    “想吃中餐還是西餐？”

    “中餐有什么，西餐呢？”

    “中餐有水餃、餛飩，哥自己包好凍起來的。西餐有西冷牛排、漢堡rou，或者龍蝦。”

    “我吃你包的水餃。”兆菲毫不猶豫道。

    “嗯，寶貝慢慢洗，哥去廚房準(zhǔn)備。浴室里的東西應(yīng)該是齊備，你若還需要什么就喊哥。”

    “好。”兆菲點(diǎn)點(diǎn)頭，目送哥哥進(jìn)了廚房。

    “好像清瘦了一些。”她想，“哥哥的身材真讓人臉紅。等下要親親抱抱么，啊啊，好害羞。”

    她喜滋滋地走進(jìn)浴室，要把自己洗得香香的。一想到現(xiàn)在是在哥哥美國的家里，就覺得跟做夢似的。

    這里的味道跟家里哥哥的浴室很相像，一切都是哥哥的品味，所以熟悉。

    熱水放好，浴室里霧氣氤氳，躺在浴缸里的兆菲舒服得一聲嘆息。每次見到哥哥，那種人生旅途的顛簸感就會消失，像小船一下子靠到了岸，安全感躉足。

    有許多話想對哥哥說，這三個多月里發(fā)生的事。每每通過手機(jī)屏幕聯(lián)系，都會令她有詞不達(dá)意之感，思念也無法傳遞，全被整個削弱。

    她打開手機(jī)，看到哥哥在群里發(fā)的“meimei已平安到達(dá)。”下面是mama發(fā)的“收到”的表情包，以及“好好照顧菲菲”幾個大字。

    她忽然有一瞬間出神。父母如果知道了他們的事情會怎么想？以顏家愛面子的程度會跟他們斷絕關(guān)系吧？mama的性格又是那樣的不讓人，一定會認(rèn)為他們是在兒戲，還會千方百計(jì)地阻撓。如果能跟哥哥一輩子這樣隱居就好了，無論在美國還是歐洲。她不自覺地想得有些遠(yuǎn)。

    眼皮忽然變得很沉重，迷迷糊糊中仿佛聽到了哥哥在廚房攪動水餃的聲音，她覺得至少此刻的自己十分幸福，便在這隱隱的聲音中安心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