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脫軌
賀揚倚在機車車身上,眼神直直鎖在許漫佑身上,他沒說話,沉靜地將她少見的孱弱一寸寸印在眼里,記在心里。 片刻后,賀揚沉默著低頭,直起身體,再次從外套衣兜里掏出紙巾,接著抬頭又伸手,手掌握住許漫佑的手腕,把她拉了過來,湊近自己。 另一只手抬起,細致地擦拭許漫佑臉上突兀的凌亂。 將一切都溫柔撫平。 “想去哪里?”賀揚問。 許漫佑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反正不是這里。” 同時,賀揚替許漫佑整理得差不多。 他松開了握著她細腕的手,抬起和另一只手一起,虛虛捧住許漫佑的臉,雙手大拇指移到她的嘴角,然后輕輕使力,讓她唇角微微揚起。 “嗯,還是這樣漂亮?!?/br> “……?”許漫佑瞇了瞇眼睛。 一時間許漫佑也顧不上難受了,頭往后一縮,手指將賀揚的手挑離:“廢話什么?!?/br> “要走就快點走?!?/br> 賀揚重新拿起懷里的頭盔,給許漫佑戴上,扶著她的后腦勺正了正,然后滿意點頭:“嗯,走?!?/br> 短短四五個小時,許漫佑坐了三趟賀揚的車。 這一晚,幕幕閃過,走向愈發脫軌。 賀揚騎車載著她,反方向,再次駛上衡江二橋。 回棲園的那趟許漫佑一直低著頭,夏夜的衡江江景通通被她屏蔽在外。又是一段時間過去,許漫佑不再封閉著自己,她手指拽著賀揚外套的衣擺,視線投向波瀾江水。 許漫佑對這條江和這架懸索橋并不陌生。 過去的日子里,她幾乎每晚都要從這里經過。 和今晚不同是往常的江景都被厚重車窗加上了一層濾鏡,黑沉沉的,無情地將她與外界隔絕。 許漫佑甚至很少聽過衡江的聲音。 她擁有的絕對稱得上多,過去十七年的人生幾乎被享受填滿,可反而最平常的,她最難得到。 有的時候許漫佑也會悲觀地想,是不是每個人的一生總要有點不順心的地方。 過了衡江橋,川崎在十字路口紅綠燈前停下,賀揚撐著車身,轉頭:“你怎么不問問我帶你去哪兒。” 許漫佑回神,沒人能看到頭盔擋風玻璃下她的表情,但她還是揚了下眉尾,語氣無所謂地說:“都行。” 總之不會出什么事,諒賀揚也不敢把她怎么樣。 “我更想問你為什么后來還在那兒?!?/br> 為什么她都已經回了家,他還待在附近沒走。 許漫佑沒有收到回答。 綠燈先她的問題一步亮起,車輛啟動,緊接著又是不停往衣服里灌的風襲來。 她甚至都不能確定賀揚有沒有聽到她說話。 許漫佑嘆了口氣,閉上眼,額頭再次抵到了賀揚的肩膀上。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車子徹底停穩。 許漫佑沒抬頭也沒睜眼,只是在心里估摸著是不是到了目的地。 其實還是有些在意賀揚到底會帶她到哪兒。 她突然有種拆盲盒的緊張感。 “到了,下車吧?!?/br> 賀揚左手背到身后,握了握許漫佑拽著他衣擺的那雙手,提醒她。 這一路他沒再戴手套,手被風吹得微涼,指尖甚至有些冰。 許漫佑被這溫度刺激了一下,肩膀猛縮。 但促使她反應更大的,是后知后覺的疑慮——她和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可以進行這種肢體接觸的? 一邊抬腿下車,一邊腦海里將記憶逐幀倒帶。 最終定格在一小時前的棲園,定格在賀揚耳邊的吻。 那點觸碰的威力其實比想象中要強很多,許多看不見的東西,在那刻產生,并且質變。 細細地數,到頭來也還是許漫佑自己造成。 于是許漫佑把訝異咽下,注意力放回現實的周圍。 她站定,視線被一幢幢高聳的居民樓占據。 小區,住戶不少,有些年份。 離他們最近的這棟,一樓門口掛著張顯眼的標識:「百濯·三單元三號」 許漫佑偏頭看向身旁鎖車的賀揚,問:“這是哪兒?” 鑰匙拔掉,放進褲兜,賀揚雙手背到身后,彎腰,臉湊到許漫佑耳邊:“很明顯啊,睡覺的地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