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如今桑雅娘是挺直了腰,熱情地招呼前來祝賀的鄰居。 添丁是件讓人高興的事,家族只有足夠的人丁,才能興旺,不會受外界欺負。 桑雅娘,又有商人來收羊毛了。鄰居喜滋滋地告訴他們好消息,你家的羊毛存了多少? 不多,只存了幾大籃子。桑雅娘高興地說,如果還是三個月前的價格,夠我買三四十斤小米了。 小米磨成糊給孩子吃,是最營養不過。 買什么小米啊?大師不是教咱們種莜麥了?過段時日就有收獲了。說話的胡人大媽露出惋惜之色,因為大師說莜麥的種子有限,只能種出這么丁點,看著那沉沉的麥穗,就知道收獲不會少。 大師說麥稈還能當飼料,牛羊最愛吃。 胡人那個歡喜啊,屆時冬日就不愁牛羊沒有飼料了。 桑雅娘摸著自己尚未顯懷的肚子,臉上都是笑意:這個孩子來得正是時候。 有賣羊毛的銀子,還有黑羽草和莜麥,這孩子生下來就不缺吃食,她不用擔心孩子養不大。 想著,桑雅娘轉頭看向正和桑雅說話的巴圖,這一切都是他親爹帶來的,玄濟大師曾說過,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自己的兒子,這片草原對他的兒子有恩,他就千百倍的報答。 桑雅爹再過一個月就可以拋棄拐杖,到時正好幫忙收割莜麥,明年可以再多種點莜麥,反正莜麥不挑地,被牛羊啃禿嚕皮的地正好種上。 說話間,一名鄰居大媽忍不住問:桑雅娘,巴圖啥時候走啊? 人家大師對草原有恩,他們可不能干出搶走人家孩子的事。 周圍的鄰居紛紛看過來,臉上的意思都是差不多。 桑雅娘臉上的笑意不禁消失,相處了三年,她掏心掏肺養的孩子,她真的舍不得啊。 她輕嘆一聲,等桑雅爹的腿徹底好了,巴圖就會跟著他親爹走了。 玄濟大師對孩子的愛遠勝于他們,起碼草原上沒哪個父親為了看兒子,能每日騎上兩個時辰的馬來回。 ** 莜麥收割的季節到來時,巴圖抓著和尚爹的袖子,和他一起離開生活了三年多的帳篷。 現在的他不再叫巴圖,而是叫江思印。 既然要跟著和尚爹離開,那么便要恢復他曾經的漢名,不能再叫草原的名字。 桑雅哭得很大聲,她拍著馬追了過來。 巴圖!巴圖! 江河停下腳步,示意兒子去和少女告別。 桑雅跳下馬,一把摟住他,將臉埋在男孩的頸窩間,嗚咽地哭道:巴圖,你能不能不走? 十歲半的男孩擦去她的眼淚,自己的眼眶也紅了,不要傷心,阿姐。 他會永遠記得這三年,在自己失去記憶,腦子一片空白的時候,有個熱情開朗的胡人姑娘抱住無依無靠的他,給他一個家,讓他的心不至于飄蕩不安。 桑雅哭了很久才放開男孩,她語帶威脅對和尚道:你要好好對巴圖,如果你對他不好,我就帶走他! 江河念了聲佛,對少女鄭重道:貧僧為他而來,他是貧僧的命,貧僧所思所為皆為他。 他說得真誠無比,江思印不禁揉了揉眼睛。 他抬頭看和尚爹,神色有些迷茫,關于他流落草原的原因,和尚爹和他說了,可有一個問題他一直沒問:如果他這么重要,為何當初他要拋棄自己去出家呢? 江思印沒有問,這個問題一直憋在他心里。 他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跟著和尚爹離開是最好的選擇,養父母雖然愛他,可他們將會有自己的孩子,他日后留在養父母家,身份會變得尷尬,對養父母的孩子也不會好。 他轉頭對桑雅道:阿姐,你回去照顧養父養母,我不會離開草原,我們可以經常見面的。 江河補充道:你們下個月就可以見面了,貧僧會過來為你娘做產檢。 他的帳篷寺廟就在那里,能動的牧民自己會過來看病,但病得太重和無法動彈的人或動物,他只得自己上門就診,其中也包括一些孕婦。 這年頭的孕婦,尤其是草原的孕婦沒有那么嬌貴,家務和養牛養羊擠奶等樣樣都要干,但騎快馬會造成流產,這種事大家還是知道的。 告別桑雅,江河帶著江思印,回到他的帳篷。 玄濟大師的帳篷寺廟非常大,大得讓來過幾次的江思印不禁驚嘆。 養父母家的帳篷大概只有這個寺廟的一角吧。 剛進帳篷,就見一只胖鸚鵡飛過來。 小思印,你來啦。鸚鵡飛到男孩肩膀上,親昵地蹭著他的臉,你回來了,你爹就不用老去看你,將廟里的事丟給我啦。 江思印好奇地看它,就聽到鸚鵡向自己訴苦。 你爹喪心病狂啊,一只鸚鵡都壓榨,可憐我為他工作,休息時間都沒有!周扒皮!資本家! 鸚鵡怨氣沖天,普通的牧民還好,大不了直接拒絕,可那些權貴呢?比如大王子最喜歡找它對弈,它拒絕也不是,接受也不是。 你能想象嗎?它一只鸚鵡竟然開始掉毛了! 它!掉!毛!了! 鸚鵡哀嘆不已,叼起掉下來的每一根羽毛,它的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