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偷拍的男大生(十二)
jiejie還想點你兩句,mama在廚房叫吃飯了。 電視里播著法制節目,正好回顧到百香果女孩案的終審。你有一搭沒一搭聽著,捕捉到一個關鍵詞,幾口嚼爛嘴里的牛尾,剛咽下去就馬上問jiejie:“調卷審查是哪個部門的職能啊,聽起來好爽的樣子。” “一般是法院里的審管辦,有時候涉及重大案件,審判員也會參與。”jiejie敏銳地說,“怎么,你想體驗一下?” 像你這個年紀的學生,對天降正義的敘事非常著迷,聽此問也毫不隱瞞:“當然想!” “那你要學法律、要考公,而還得盡量往級別高的法院里走,卷生卷死。” 你長長地“啊——”了一聲。這樣豈不是和jiejie一樣,要學一堆無聊的東西了?你一下子xiele氣,高中政治已經夠煩了,還不能只學哲學專題。而且,在老大靠譜的家庭,老二的優勢就是職業選擇更加自由,比如你家已經允許你高二開始參加美術集訓——這還得感謝鄰鎮那位全國知名的原畫師,單靠線上教育就給老家蓋了一個小區,還接受過央視的專訪。否則,就算你從小有繪畫天賦、家庭條件也尚可,在四線城市居民的觀念里,藝術生是讀書不好、家里錢多到燒得慌的少爺小姐才配走的路子;而你受jiejie影響,學習很刻苦,中考以全鎮第二、全市第十五的成績考進實驗班,就算沒過八大美院校考,將來也能靠文化課 專業課成績上個綜合性重點大學。小城市競賽環境太差,復讀生多到能組成一個高四年級,加一道保險,比起硬剛分數還是穩妥一些。 沉默著吃完了飯,你收拾碗筷,突然想起什么。 對哦,還有律師!你怎么忘了,不管什么案件,法庭上表現得最亮眼的就是律師了。跟著jiejie,你也看過不少案子。像百香果女孩案,如果不是受害者母親堅持,可能二審時就塵埃落定,兇手笑到最后。這還算非常規的,許多經濟困難……或者觀念陳腐的當事人家屬,收到一筆賠償金之后就大大方方選擇撤訴,看得你直生悶氣。不過也有一種情況:如果案件影響重大,檢察院就能代表國家提起公訴——在你心中,“提起公訴”是和調卷審查不相上下的帥氣舉動——作為律師,你就有機會當庭駁斥端水的法官檢察官、為了錢不要良心的被告辯護人了,想想都開心,呼吸都順暢了。 聽到你的暢想,jiejie先是潑冷水:“你以為律師有權選擇當事人嗎?你口中的‘為錢不要良心’,很多情況下是要么接這個活,要么失業。”復又幸災樂禍:“得了吧,我看你這性子就適合搞藝術,天天想些不著邊際的,出了社會被甲方折磨個幾年,就學會面對現實了。” 在人生中最樂觀的幾年,你堅信只要努力,就一定有收獲;只要夠優秀,就一定有選擇權。況且,你不服氣地想著,咱們聰明著呢,又不是不能兩手抓,萬一文化分夠了,和jiejie一樣考進全國排名第一的法學院也不是不可能。等著瞧吧,你一定要讓家人們大跌眼鏡。 你對這個新萌發的夢想興致勃勃,躺在床上都忍不住一直構想。等你成為了律師,如果干得好,就能直面不公,像英雄一樣站在弱者的面前,幫他們抵擋一切暴風雨。到時候,你說不定還能和檢察官jiejie當庭交鋒,數日抗辯結束,jiejie敗下陣來,嘆道:“sorry,死刑當然是不能廢除的,是我產生了多余的感情……”,“上陣姐妹兵”傳為一段佳話,誰還記得鄰鎮的新小區?印著cctv臺標的話筒早已遞到mama面前,mama當著全國觀眾的面,樂呵呵地凡爾賽道:“誰知道呢,我都是放養政策,孩子能有今天的成績,全靠她們自己努力……” 一樓浴室,你剛把盆子擺好,就收到了班長發來的微信。 “下周的電影選好了嗎?” 高一課業還沒那么緊,你們被允許每月挑一個晚自習開展觀影活動。選片是宣傳委員的職責,你靠紅色電影三連播降低了老班的警惕,老班把審片大權移交給班長。此時不“夾帶私貨”,更待何時? “選好了選好了,是去年上的電影,《前程似錦的女孩》。” 你吹著口哨把手機等雜物鎖進儲物柜,拿創可貼貼好針孔位置,手上掛著鑰匙,悠哉悠哉地挑選淋浴間——這回,再也不用和打仗一樣搶位置搶時間了,你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最后,你選了靠窗的淋浴間,地方寬敞,熱水也大,除了門有點關不上,幾乎沒有缺點。 這個季節,雖然太陽很大,但天氣偷偷摸摸開始轉涼了。你急匆匆洗好頭發,仰著頭,享受純粹的熱水淋浴。多沖一下,晚上睡覺就不會手腳冰涼了。 熱水順著你處在發育階段的身體,滑進隱秘的部位。你搓了搓陰蒂,心里跟她道了一聲歉。集體宿舍最大的缺點就在這里,想沖只能憋到每周回家。于是你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在這個初秋的中午,獨自一人在公共洗澡間,暢快地手動釋放出來——事實證明,只要憋得夠久,五秒高潮也是有可能的,女性的身體就是這么省心。 預料內和預料外的洗澡程序全部結束,你神清氣爽地出門。艷陽高照,卻沒半點溫度,顯得虛偽。你只管走在陽光下,哪里看得到任何陰影。 電影放映日,看來你的選片很成功,男生們看到一半就渾身不適,嚷著“什么拳師電影”、“行走的五千萬”、“小仙女意yin”。礙于班干部大權基本握在女生手上,到底也沒人敢按下暫停鍵,只是陸陸續續離開教室,去cao場亂逛了。 影片播完,同桌久久不能釋懷:“這個結局真是凄凄慘慘的,我看強jian犯大概率不會被判死。想不通,他們海洋法系為什么總強調降低死刑比,這樣下去豈不是鼓勵血債血償?可是卡珊德拉多冤啊!” 熱愛電影的男生班長,也就是后來考了戲劇學院的美麗哥,主動湊過來,熱情同你分享看法:“這片子雖然可以通過貝克德爾測試,不過你有沒有覺得,結局像是對女性慘死的美化?” 你說:“我覺得這樣才真實,特權階級逼死一個底層人可以逃脫懲罰,底層人想反抗卻要付出慘烈的代價。” 美麗哥沉思:“看女主家的房子,也不像是底層吧?” 你冷笑:“非要我說開嗎?和男性比較,女性永遠都是底層。” 同桌連連點頭。 美麗哥急忙補充:“我就是這個意思呀!女主的悲劇就是源于社會吹捧‘前程似錦的男孩’,你們看過香奈兒?米勒那本《知曉我姓名》嗎?講的就是差不多的事。” 你用鼻子哼一聲,如果他是想在你面前表現得和其他男生不一樣,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你決定今晚對他開放朋友圈。 同桌還在搖頭嘆氣:“這是我看過最最憋屈的復仇爽片了,如果換成男主,結局可能只是他被關進肖申克,哪里會獻祭生命。” “那么馬上就會有個Red來幫他脫獄。”美麗哥有些賣弄地搶話,“但女主身邊的人都不理解她,這是她悲劇的第二個根源:孤軍奮戰……” 你繞過他,回答同桌:“我覺得這不是復仇爽片,主題應該是友情才對。你看原名,Promising Young Woman,是不是也可以譯作《我永遠向女孩承諾》……” 這位學習委員敲你腦袋:“介詞丟哪了?你這個英語水平怎么考進我們學校的……” 三個人邊說邊下樓。cao場就在高一年級樓下,穿過它就到你們宿舍了。 下了晚自習,很多學生在cao場上鍛煉、散心,學校為了省電,十點鐘準時關燈,精力過剩的學生們只好用手機打光。冷色調的光源散落在四處,星星點點、搖搖晃晃,寄托著年輕的希望——同桌在周記里是這么寫的,你還笑她:人家知道玩個手機也被你安了一身的包袱嗎? 你和她聊著,不知怎么地,忽覺這些光源有點向你集中的趨勢,叫人不快。走過兩個男生身邊,晚風吹來一句清晰的咒語。 “絕對就是她,看那腿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