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倉靈訝然,奚玄卿也皺緊眉頭。 并不完整的那個應該是安是愿,算不得人的又是誰? 虞焰道:“我會送你們過去,但你們最好速度快些,早點離開。” 留下這句話,他便轉身朝煙霧縹緲的遠處走去。 隔著匿聲的風煙,倉靈開口喊道:“你要去哪兒?你不出去嗎?” 一陣刺目白光閃過,虞焰消失在視野中。 緊接著,蒼白無邊的空間中浮出一面水鏡,水鏡之中,是醉仙山的蓮池竹屋,一抹白色身影盤膝端坐在蓮池前,膝上一把七弦琴,指尖輕撫,琴音杳杳。 一曲終,白衣青年抬眸,朝蓮池另一端望去,溫柔如水,眸光含笑。 他輕輕喚了聲“阿焰。” 道了句:“你回來了。” 蜿蜒曲折的水橋那頭,一抹灰色襤褸衣衫褪去,換作翠竹色的弟子服,長發已成高扎的馬尾。 隔橋相望,他亦笑了笑,眼底熏出淚花,喉嚨疼,啞得厲害。 “嗯,我回來了。” 境靈將自己徹底封印在那個幻夢里,永遠留在那個虛幻世界中。 楚漪給他的神骨,被他碾磨成灰,點燃織夢。 隨著神骨里屬于楚漪的最后一縷氣息燃成裊裊香煙,虞焰眼前的楚漪終于不再是虛幻。 他活生生在眼前,會笑,會倦,會怒,會無奈,會嘆息,也會……憐愛他唯一的徒弟。 “若無神骨,虞焰rou體凡胎,做不了境靈,也沒辦法繼續活下去。”奚玄卿盯著水鏡中,恍若重新活一次的兩人,眸色愈發暗沉,“楚漪殘存于世的最后一點氣息都在神骨中,等骨香燒完了,他,和他,都將不復存在。” 這是……他和他的最后一場夢了。 他們終于可以從頭來過。 而不是一次次重復絕望的夢,一次次體驗生離死別的痛。 這里沒有魔種,沒有神骨魔脈,也沒有那么多隔閡與悔恨。 有的,只是撫琴的謫仙,舞劍的少年,是少年做的一道道煙火氣濃重的小菜,是青年一針一線為徒弟縫補的衣衫,是長夜盡頭的天明,是黃昏來時,映上竹墻的兩道緊挨的斑駁身影…… 他們會在骨香燃盡的最后一刻,相擁在獨屬于他們的世界中,一同睡去,再也不醒。 水鏡模糊,濃霧迅速襲來。 “境靈要送我們去懷淵的執念之地,倉靈,抓緊我。” 奚玄卿恍然明白過來,伸手朝旁邊一撈,他速度并不慢,卻撈了個空。 倉靈在他眼前消失,他自己也一陣天旋地轉,目不能視,大約七八輪呼吸的時間,包裹身周的凜風散去,白茫茫的一片重新有了色彩。 眼前是一座座高墻碧瓦,氣勢恢宏的宮殿,占星高臺巍峨屹立,飛檐玄鳥振翅欲飛…… 他旁邊是一座觀賞石山,錦鯉躍出湖面,涌過來朝他討食。 猶記當初,更深露重,倉靈與他躲在此處,嚙咬脖頸,朝他討血……已像是上輩子的事。 這里是…… 幾十萬年前的人間王朝。 是靈氣將將蘇醒的時代。 即便早已隱約猜到,不免又因與倉靈失散而慌亂。 本想掐訣,借著姻緣紅線的感應找到倉靈,卻倏然想起,自己那一端的紅線,早已隨著一半石身,化作奚暮的一部分留在倉靈身邊。 境靈的執念之地,是倉靈的第一場涅槃劫。 看倉靈的反應,應當是什么也沒記起來。 那這里呢? 應該也不會勾起什么記憶吧? 鳳凰親自給自己封印的記憶,哪兒有那么容易就解開。 好在奚玄卿發現自己在這里可以施展術法,并不受影響,掐個隱身訣,宮廷中來往的內侍宮婢便瞧不見他了,湖中錦鯉茫然地吐著泡泡,悠悠散去。 只花了莫約一炷香的時間,他便尋遍半個宮廷,卻依舊沒能瞧見倉靈,難免心慌。 是還未進來,還是在途中被亂流沖進別的執念之地? 又或者是倉靈進去了自己的執念之地,去了三百年前的凡塵境? “這位是……仙士?” 背后冷不丁響起說話聲,奚玄卿劈手折斷一截樹枝,眨眼工夫便架在身后之人的脖頸上。 對方一襲白衣,外罩鐫繡暗紅圖騰的玄袍,撐著一把姜黃色的油傘,雨珠滴落傘檐,被樹枝挑開,露出一張清俊面容,眼尾綴著一枚小痣,他嚇了一跳,屏住呼吸,攥著傘柄的手緊了緊,掩飾慌張。 奚玄卿亦是眉心緊皺。 這張臉太熟稔,卻又與記憶中的不同,年輕許多,雙眼清洌干凈,氣質大不相同。 奚玄卿皺眉輕喃:“安是愿。” 少年瞪大眼:“你認識我?” 他眼前這個被雨淋透,略有些狼狽的男人卻抿唇未言,那雙深邃的眼直勾勾盯著他,像是望穿靈魂。 安是愿雖年紀小,有些緊張,但他好歹做了好幾年國師,見識是有的,臨危不亂也能做到。 確認自己沒得罪過這人,便大大方方由他打量。 “這位仙師莫怕,此處偏僻,除了我,還沒人看見你,你不會被王朝強征的。” 在靈氣剛剛蘇醒的時代,修士并不多,在凡人眼中卻有著超乎想象的能力。 因而,幾十萬年前的王朝會大量豢養修士,作為戰場上的助力,修士的多少,能力強悍與否,都是一個國家實力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