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男人長發(fā)未綰,直垂身后,蔓延至光滑的地板上,猶如潑墨。 羽睫輕垂,桃花眼半斂,眼底既溫和又冷漠,古怪的割裂感。 明明穿著一身薄如蟬翼,半遮半露的艷俗衣裳,偏偏他能將這樣的東西,穿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覺。 特別是,那衣裳繡著白鶴…… 這是個美人,同白日里見的那些鶯鶯燕燕都不一樣。 和孔雀開屏的美不一樣,也和他自己華麗的尾翎不一樣。 鳳凰為何會覺得他美呢? 自然是因?yàn)椋菑埬槨煜ち耍?/br> 鳳凰心跳地厲害,喉嚨攢動,剛剛飲下的茶半分都不解渴,只覺口干舌燥。 暖香裊裊,熏熱滿室。 他看著那張臉,下意識攥緊脖頸上掛著的玉佩,雙唇顫了顫,才小心翼翼地:“……奚暮?” 第62章 去九天 深夜,寢殿內(nèi)只有一顆夜明珠勉強(qiáng)照亮陳設(shè)輪廓。 倉靈眼神不太好,也不知是什么時候落下的眼疾,不似以前那般夜能視物。 他盯著那人的輪廓看了許久,輕風(fēng)徐拂,紗幔搖曳過光影,忽明忽暗,便將那跪在地板上的人影漾地模糊許多。 像是幻覺。 對方側(cè)目看了他一眼,便又垂下眼睫,一言不發(fā),靜謐地如同一尊玉塑雕像。 倉靈緊握胸前吊墜,呼吸急促起來。 “為何不說話?” 對方?jīng)]有反應(yīng),像是倉靈想象出來的人一樣,無法作到超出倉靈設(shè)想之外的事,不像從前,他有很多話本臺詞,希望從對方口中聽到,如今他腦袋空空的…… 想象出來的? 倉靈不曉得自己為何會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近期,他總會出現(xiàn)一些怪異的想法和反應(yīng),乃至于夢,都變得荒唐古怪,為此,他懊惱不已,緊蹙的眉心就未松開過。 足底玉石冰涼,倉靈朝男人走去,雪色寢服曳地,足踝金鈴陣陣,熄滅的長明燈隨他走過的路,一盞盞亮起。 當(dāng)他站在男人面前時,整個寢殿已亮如白晝。 跪著的青年并沒有像幻覺一樣消失。 那點(diǎn)氤氳迷蒙被沖散,視野清晰許多。 倉靈半蹲在青年面前,一只臂肘隨意搭在膝蓋上,另一只手掐起青年低垂的下頜,迫使對方抬臉。 “……真像啊。” 倉靈抿唇一笑,指腹摩挲著青年下頜臉側(cè),是溫暖的,鮮活的。 掌心探向青年胸膛,對方瑟縮了一下,下意識想避開,卻又咬著牙生生忍住了,滿臉屈辱。 乍暖還寒時節(jié),他卻穿得很少,鐫繡著白鶴的春衫薄如蟬翼,即便他將這般露骨的衣裳穿得整齊嚴(yán)謹(jǐn),卻什么也遮擋不住,胸膛起伏溫?zé)幔锩嬗行奶鴦樱莻€活人。 倉靈盯著他瞧了須臾,就在青年滿臉屈辱,咬牙閉目,任其施為時,眼前光倏然亮起,那只在他胸膛前游走的手撤開。 倉靈起身后退了兩步,居高臨下地睨他。 青年微愕,面色更加復(fù)雜。 倉靈挑眉:“你不是來自薦枕席的嗎?作出這種表情,難道不是想讓我寵幸你?” “……” 這張臉乍一看,幾乎和奚暮一模一樣。 但若仔細(xì)瞧,便能發(fā)現(xiàn)神態(tài)差遠(yuǎn)了,額間碎發(fā)是新剪的,用來遮擋并不那么像奚暮的側(cè)顳,將最像的眼部輪廓襯得更顯眼。 “以為孔雀不在,就都當(dāng)我是個傻子嗎?” 孔雀在時,無論什么問題都能處理好,倉靈什么也不用cao心,便給了這群人錯覺,只要孔雀不在,不諳世事的鳳凰就是極好拿捏的。 私下里那些小動作,倉靈不是沒看見,只是懶得搭理。 豈料,那些小心思都動到他床上了。 大半夜往鳳主的寢殿塞人,還真是……荒謬。 粘膩的熏香飄浮在空氣中,倉靈支頤側(cè)坐在酸枝圈椅上,閉目細(xì)細(xì)嗅了幾息。 不是安神香,同孔雀離開時燃的不一樣,中途被換掉了。 倉靈不禁笑了笑。 不曉得該說這群人膽子忒大,還是自己被那夢魘纏得連防備心都失了,又或者說,他過分依賴孔雀,竟真以為自己柔弱不能自理。 他一招手,那云鶴香爐便落入掌心,裊裊熏香被他掐滅,香灰中還剩半塊香餅未燃完。 打開的香爐浮到青年面前。 倉靈:“里面燃的是什么香,你比我清楚。” 青年垂睫,低嘆一聲,羞愧、無奈浮在臉上,唯獨(dú)沒有恐懼。 “這香是合歡……” “誰問你是什么了。”倉靈打斷他,傾身笑盈盈地看著他,“我好心熄了香,省下半塊香餅給你吃,你不愿意嗎?” 青年猛然抬眼,滿目錯愕。 鳳主看穿了他的意圖,也看穿了這張臉,并未將他認(rèn)作另一個人,沉溺其中。 他本以為這位鳳主對他沒什么興趣,最多斥他擅闖寢殿,將他看作個以色侍人的佞幸,揍一頓轟出去就是了。 豈料…… 那香是什么香,兩人都清楚。 聞著便已有了作用反應(yīng),吃下去會發(fā)生什么,青年不敢再想。 明知是假了,鳳主還是想要嗎? 青年錯愕半晌,在倉靈饒有興致的眸光中,他狠狠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從guntang的余燼中捻出那半塊香餅,往唇邊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