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向西行 第98節
陳兮笑瞇瞇說:“告訴他,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方岳笑出聲,變出一個放著一團紙巾的小塑料袋,擱到陳兮面前。 “什么?”陳兮問。 方岳下巴指了下紙巾,說:“點心,我媽讓拿的。” 當時母子倆一塊兒走進醫院,方媽去住院樓,方岳去停車場,半路上方媽心不在焉地讓他拿幾塊點心回學校給陳兮吃,沒東西裝,方媽就從包里拿了兩張干凈紙巾,裹了四塊小點心,小塑料袋是后來方岳在車上翻出來的。 點心小巧,陳兮怕掉碎屑,一口一個,滿足地小聲說:“好吃!” 方岳說:“都歸你了。” 陳兮好心說:“給你留一塊。” 方岳:“謝了。” “跟我還客氣呢。” 方岳笑了笑,最后見陳兮真不吃了,知道她今天午飯吃得多,現在很飽,他才把最后一塊點心吃了。 兩人靜下心看書,看累了就在桌子底下牽手,一根一根抓對方的手指,眼睛在書上,面容專注平靜,是心無旁騖的典范,沒人注意到他們桌子底下纏繞著的旖旎。 兩天后方老板出院,方岳在中午的時候,直接從學校開車去了醫院,沒讓陳兮一塊兒。 出院手續一早已經辦好,病房里收拾出的行李堆成了小山,最初方岳和陳兮只拿來被子衣服和洗漱用品,后來方媽斷斷續續地把半個家都搬了過來。 方媽和方奶奶分工,兩人雙手拎滿,方老板使不上力,只能干看著,方岳無奈,對兩位女士說:“你們放下吧,我來搬。” 兩位女士毫不客氣,立刻放下重物,拎了兩個輕便的袋子,其余大件行李和重袋子全扔給了方岳。 東西對方岳來說不算太重,但太雜,一趟拿不完,方岳分兩趟將行李搬到停車場,把后備箱和車廂多余空間全塞滿,開車去了方媽的住處。停好車,方岳繼續當苦力,方媽和方奶奶亂七八糟地指揮,讓他先拿這幾樣,再下樓拿另幾樣,東西別亂放,方媽要先消毒。 方岳忙了一個中午,午飯隨便吃了幾口,又趕回學校,兩天后所有考試結束,荷大暑假開始。 這個暑假很短,因為荷大大二才軍訓,所以八月中旬他們就要返校。方岳要去田野調查,帶隊老師沒給他們時間休息,考完試回家,就留了一天給他們做出行準備。 方茉要七月八日才放假,家里只有陳兮和方岳兩人,他們從超市大采購回來,熱得不行,先去沖澡。陳兮先洗完澡下樓,半濕的長發披在背后,方岳后洗完下來,見她坐在餐桌旁,正將購物袋里的大份食物進行分裝,方岳走過去,站在她背后,自上而下地親了下她的額頭,陳兮眼珠上瞟,方岳笑了笑,順勢親了下她的鼻尖,接著是嘴唇。 兩人接了一會兒吻,陳兮指了下桌上的手機,說:“剛才你手機響過了,好多微信,還有個未接電話。” 方岳撈過手機,拉開椅子在她旁邊坐下,半側著身對著她,另一只胳膊還搭在她的椅背上,像是圈著人,又聽見陳兮說了一句:“是個女生名字哦。” 方岳瞥她一眼,這才點開手機,看了下未接電話,沒理會,又去看微信,似笑非笑說:“你裝得一點都不像。” “我裝什么了?” “是個女生名字哦,這個。”方岳語調平鋪直敘。 “沒裝好嗎,”陳兮朝他看,演上了,“方岳,你現在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方岳好笑,“那你點一次燈可真不容易。” “都知道我不容易了,你還不說?” “田野調查的小組成員,商量明天出發的事,看我不回微信所以給我打電話。” “猜到了。”陳兮氣定神閑說。 方岳又笑,掐了下她臉頰,讓她嘟了一下嘴,陳兮笑著躲開他的手,往他嘴里塞了一顆藍莓,問他:“那你們明天幾點出發?” 方岳說:“七點。” “這么早?”陳兮自己也吃了顆藍莓,問道,“你確定自己開車嗎?” “嗯,村子不遠,自駕就兩個多小時,比坐車方便。” 田野調查的地點定在荷川附近的一個村莊,他們這隊總共七名學生,外加一位帶隊老師,自駕是另一位男生提議的,大家都覺得有車方便,還說開車的人出力又出車,油費到時候就由其余人平攤,方岳沒意見。 所以明天他們兩輛車出行。 陳兮問:“那要去多久還不能確定嗎?” 方岳說:“至少兩個禮拜,最多不會超過一個月。” “這么久。” “想不想一塊兒去?” “一塊兒去?”陳兮問,“能帶家屬?” “能,”方岳說,“我們老師帶他兒子去,他兒子小學放假了,家里沒人照顧他。” 陳兮笑說:“放心,我能照顧自己。” 方岳回復完消息,把手機撂回餐桌,二話不說將人一把抱到腿上,“那你比他兒子強,”又補了一句,“就知道你不會去。” 陳兮默認,繼續喂他藍莓。 方岳吃了一顆,見陳兮又喂來一顆,他握住她手腕,方向一轉,讓她自己吃了,手沒放開,他掐著她腕子丈量了一下,問:“你是不是又瘦了?” “瘦了嗎?”陳兮驚喜。 方岳無奈:“樂什么樂,再瘦下去我得摸一手骨頭了。” 陳兮把他的手帶到自己肚子上,“這是什么?” 方岳捏了捏,陳兮道:“所以我缺斤少兩了嗎?” 方岳被陳兮的話逗得笑死,貼著她額頭,邊笑邊親她,說道:“這段時間好好吃飯,晚上回來記得把大門反鎖,誰敲門都別開,家里人都有鑰匙,不用你開門。” 陳兮笑說:“你當我小孩嗎?” “當你是獨居女性,”方岳說,“三十二幢有戶人家,上個禮拜家里爸媽都出差了,就剩個上高中的女兒在家,晚上有人敲門,她直接開了,她那層又沒鄰居,差點出事,還好床頭有個警報器,她躲進臥室按了警報,保安室那邊收到消息馬上就趕到了。我家當初裝修的時候圖省事,把警報器拆了,所以你一個人得多留個心眼。” “你怎么知道這事的?”三十二幢在小區三期,離得太遠,兩邊消息向來不互通,陳兮難免好奇。 “之前業委會換屆的時候,我認識了幾個業委會的人。” 方岳上次較真,真的抽時間去打聽了業委會幾位候選人的情況,然后負責地進行了投票,當時就認識了里頭的幾人,業委會消息靈通。 陳兮驚嘆:“還有什么故事嗎?你再講幾個!” 方岳:“……” 方岳真服了,長嘆笑著,他手還貼著她肚子,捏了兩下,然后鉆進衣擺,握住她的腰,從她脖頸吻到嘴唇,垂著眸,低聲說:“還有,你是裝的,但我不是裝的,明白嗎?” 這話指的是先前,陳兮說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兩人說開后,方岳也不再掩飾他那點心思,他就是在意,現在他一走又是大半個月。 陳兮也服了,被他吻得后仰,好笑地說:“你放吧放吧,我沒在怕的!” 兩人這后半個學期忙得不可開交,今天才算真正空下來,方岳脖頸又繃得通紅,線條緊實的手臂將沒在怕的這人抱起,大步回到樓上臥室。 第二天,方岳拎著個小號旅行包就走了,把他這車的隊友接齊,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抵達了村莊。 小隊成員在村里居民家中借宿,午飯過后,一行人開始調查,采訪村民,又去了祠堂,做了一番基礎調查后,帶隊老師給出幾個議題,晚上開會討論,讓他們各自選一個題目來做,如果有更好的題目,他們也可以提出。 這場會議一直開到了九點多,方岳收起本子,拿出口袋里的手機,才看見陳兮發的微信,她拍了照片,是一張食物圖。 方岳白天的時候給她發了不少村子里的照片,這村景色不錯。 方岳回復:“剛吃飯?” 陳兮:“宵夜,剛吃完,你在忙嗎?” 方岳:“剛剛開完會。” 方岳跟她講了講今天調查到的信息,陳兮跟他說了白天的工作,兩人沒聊太久,因為方岳還要跟幾個同學繼續討論,陳兮沒打擾他。 今晚是陳兮第一次獨自一人呆在家里,起初還好,她吃完宵夜,洗完澡,在床上跟方岳聊微信,聊完關燈睡覺,房間烏漆嘛黑,她閉上眼睛,在空蕩蕩的死寂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方岳昨天說的三十二幢故事,陳兮想了一會兒,睜眼開燈,下床把緊閉的臥室門打開,又看了眼敞開著的那扇小門,小門另一頭沒有熟悉的氣息。 次日陳兮和方岳聊天,說她昨晚沒睡好,方岳問怎么了,陳兮說:“還不是你沒事跟我講三十二幢的故事,我晚上睡覺的時候總想著門口有人。” 方岳笑道:“你膽子不是向來大的很?” “那不一樣。”陳兮膽子確實不小,她也不是沒一個人住過,初中的時候她還獨自在新洛鎮的出租房住過好幾天,天沒亮她也敢爬荒涼的山路,陳兮說,“是房子太大了,家里是復式樓層,晚上我在房里睡覺,客廳有什么動靜我都不知道,昨天晚上我是開著房門睡的。” 方岳認真說:“要不你去我媽那里住?她那里不是還有一間次臥嗎。” 陳兮笑道:“哪有這個夸張,而且,你讓我當電燈泡?” 陳兮覺得昨晚只是一個意外,就像有的人剛看過恐怖片,晚上睡覺或者洗澡的時候總會疑神疑鬼,但恐怖片后遺癥不可能持續太久,所以這天跟方岳聊完,晚上陳兮開著臥室門,放心地平躺在床,閉上眼,讓呼吸和心跳逐漸舒緩。 一小時后,她翻來覆去,還是難以入睡。 昨晚她拉了窗簾,今晚沒拉,陳兮睜開眼,撞見一室的月光,借著淺淺的月光,她看向那道敞開著的,毫無動靜的小門。 看了一會兒,她嘆了一口氣,撈起床頭柜上的手機,點進和方岳的微信聊天框,打了一個字,看了眼屏幕上方的時間,已經快十二點了,不想吵到方岳睡覺,陳兮又把字刪除,然后她就看到,聊天框上方突然出現了“對方正在輸入……” 陳兮愣了愣,下一秒,微信嗖聲響起。 方岳:“怎么還沒睡?” 陳兮翻了個身,打字:“你不是也還沒睡。” 方岳:“我看到你在給我發信息。” 陳兮:“所以你不睡覺,進我聊天框干什么。” 方岳:“那你是要給我發什么信息,怎么這么久都沒發過來?” 陳兮笑了笑,方岳躺在村民家中的小房間,在滿室的月光中,也笑了笑。 陳兮:“我睡不著,本來想找你聊天,怕吵到你睡覺。” 方岳:“我就怕某人嘴硬,今晚又失眠,所以想問問某人睡著沒。” 陳兮:“要是某人睡著了,不就被你吵醒了。” 方岳:“所以我不是沒問?看見你在輸入,我才給你發的消息。” 陳兮還沒回復,方岳又發來一條。 方岳:“怎么又睡不著?” 陳兮:“不知道,大腦太亢奮了?” 方岳:“你干什么了,大腦亢奮?” 陳兮:“沒干什么啊,就剛剛在想你。” 陳兮發完這條,方岳遲遲沒回復,只有聊天框上方出現著“對方正在輸入……” 半晌,消息終于回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