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向西行 第79節
“少激我,我也懶得管你到底怎么想,反正你明天就滾了?!狈皆腊严鄼C還給他。 大軍那群人又嬉嬉鬧鬧涌了過來,廖知時最后似笑非笑地低聲來了句:“這么緊張啊,那就把人守好了,我滾了也可以陰魂不散,你不是知道我跟她有微信嗎?” 廖知時臨了還要讓人堵心,方岳想到他那種模棱兩可的態度就不痛快?;爻搪飞希娙嗽诖蟀蛙嚿咸崆八蜕吓R別贈言,廖知時明天就要和家人飛北京,待幾天后就出國。 所有人都說著一路順風,為國爭光,別忘了祖國的大好河山,輪到方岳,方岳送給廖知時的話是:“你的狗性子收著點,小心將來遭報應?!?/br> 廖知時笑:“真急了啊。” 夜里不像白天悶熱,后車窗開著,車疾馳,風也疾馳,他們也尚在疾馳的年齡,人生漫長,后會終有期。 下車后,他們回家方向四散,月亮穩穩地掛在夜空,蟬鳴陣陣,盛夏依舊。方岳抱了抱廖知時,“平安,等你回來。” 這將是一場漫長的離別,一個月后,仍在荷川的人是少數,他們那群人也將各奔東西。 前一刻周圍還吵吵鬧鬧,下一刻只剩夜深人靜,方岳靠坐在床頭,手上翻著一本書,心里想著事,所以他看進去的字沒有多少。 聽見動靜,方岳看向小門,“過來?!?/br> 陳兮頭發吹得半干,她小跑進方岳房間,拖鞋上床一氣呵成,身體自動往方岳身旁靠。 方岳合上書,人往旁邊避了下,“坐好?!辟N太近就沒法跟她好好說話。 “哦。”陳兮很乖地坐穩,“你說吧?!?/br> 他們都知道今晚的主題,感謝方茉,之前的一周多,因為她,導致他們沒有在外的相處機會,所以他們度過了雖然短暫卻足夠甜蜜的交往第一周,直到今天,地下戀的隱患才逐漸暴露出來。 “我同意地下戀,但現在問題很明顯,我們對外宣稱單身,所以廖知時坐你邊上,我都沒資格趕他走,”方岳問,“你想地下戀是因為擔心我們將來會分手,你覺得我們分手的可能性有多大?非要想著這種萬一嗎?” 陳兮盤腿坐著,和方岳面對面。 “我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時候養成的這種習慣,”陳兮慢條斯理地說,“可能是從初中開始,我又要做家務,又要寫很多作業,所以我學會把所有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條。我爸媽賺得少,基本留不出存款,但我覺得家里是需要備用金的,所以我試著管賬,規劃了每一筆錢的用途,雖然后來因為我媽生病,打亂了我的規劃,但在這之前,我家雖然生活簡陋,至少沒有挨餓受凍過。所以我可能習慣了計劃性和長遠性,我不喜歡失控,也不喜歡各種意外,我這幾年唯一的失控,就是因為你,如果我足夠理性,我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談戀愛,因為我們的未來都還不確定。” 她現在已經失控地遵從了本心,就必須要把握好下一個度,不能再讓未來有偏離的風險。 分手的可能性有多大?這不是數學題,他們誰都不能得出準確數值,年少時期的荷爾蒙沖動和未來的穩定悠長不能一概而論。 陳兮話說得直白,他是她的失控,方岳很難讓自己心緒保持平穩,他心臟撲通撲通跳躍著,臉上仍正色道:“那怎么樣才能確定?大學還有四年,我們難道要談四年的地下戀?” “好問題!”陳兮脊背一挺。 方岳:“……” “這不就是我們今晚要討論的主題嗎,我們好好商量商量。” 方岳:“又商量?” 陳兮想到今天下午說的,商量讓方岳消氣,這事還沒完。 陳兮臨時跑題,“對了,你剛才又提到了廖知時,我仔細復盤過了,你今天確實因為廖知時吃醋了?” 方岳沒吭聲。 陳兮說:“我記得你說,廖知時給我拍了一路的照片,當時我沒太反應過來,你為什么說廖知時給我拍了一路的照片?” “你那幾張照片,一會兒涼亭一會兒假山,廖知時說都是他給你拍的?!?/br> 陳兮瞠目:“胡說,那是張筱夏給我拍的,我一直跟夏夏一塊兒,后來到了那片樹林,碰到了廖知時他們,我跟夏夏要合影,就讓廖知時幫忙拍了幾張照?!焙髞砼耐旰嫌坝猪槺闩莫氄?。 陳兮拳頭扣著床:“他是在搞事啊!” 從前籃球場跟老外打架那次,陳兮就知道廖知時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 方岳看她義憤填膺的模樣,他不想笑,卻又忍不住,一股氣從胸腔冒出,剩下的那點不爽快似乎都疏散了,他頭靠著床板,無力地笑了下,還是把人抱了過來。 反正今晚,是沒法好好談話的。 第69章 陳兮原本是盤腿坐, 被方岳一抱,她膝蓋順勢跪在床上,手胡亂抵著方岳的胸膛, 重量往他身上倒。 方岳輕輕淺淺啄著她的嘴唇, 單純抒發著溫柔的喜愛, 陳兮也回應他,他親一下,她也親一下,兩人唇間像譜著無聲的搖籃曲,柔軟緩慢的節奏讓人舒適倦懶。親著親著, 吻又像花瓣紛紛揚揚,密密地落下,呼吸聲微微加重。 陳兮信奉一句座右銘,“不如自己有”。 有一回家里幾個水龍頭熱水出了問題, 因為方家用地暖,熱水器是鍋爐, 所以請了鍋爐師傅上門維修, 進口鍋爐沒有正規的維修中心, 師傅獅子大開口, 又說要換管子, 又說要換幾千元的主板, 后來被方岳請了出去, 另找一位國產品牌的熱水器維修師傅上門,最后發現問題出在方茉衛生間的浴缸底下,師傅三兩下解決, 收費不到一百。 方茉衛生間的浴缸龍頭不掛墻, 進水出水的接口都在浴缸下面, 師傅走后,陳兮讓方茉把浴缸抬起來,方茉使出了吃奶的勁,陳兮趴在浴缸底下研究,直到方茉喊不行了她要松手砸死她了,陳兮才鉆出來,頂著沾了灰,臟兮兮的衣服褲子,弄清了原理。 后來類似的問題又出現了,那回陳兮主動請纓,很快就把問題解決了。 接吻也一樣,白天方岳掌握主控權,陳兮有點被動,她其實也并非抗拒被動,只是以她淺薄的情感見識來看,男女交往是雙向的,親密接觸也應該雙向。 “不如自己有”,所以陳兮學以致用,這次掌握了主控,她停止了淺淺地觸碰,主動地開始親吻方岳。 方岳脊背繃緊,眼眸盯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上,陳兮大膽地勾著他,酥酥麻麻的電流從他們的腰椎一直漫到頭皮,頭皮一陣陣發麻。 方岳摟著人,后背愈發往后靠,頭微仰著,并沒有意識到他仰頭,意味著他們姿勢的改變。 陳兮雙手撐在方岳肩膀,腰背愈發挺直,漸漸比方岳高,腰骶部彎出了一個漂亮的弧度,她迷迷糊糊地跪直了,從方岳一側,到了他的正對面,就要坐下去—— 方岳從迷蒙中清醒,手從陳兮后背離開,按住她肩頭,將人推離,吻卻還難舍難分,方岳后背離開床板,含著她的唇,然后喘著氣撤離,猛一把將陳兮撇到了床右邊。 陳兮有點分不清東南西北,方岳曲起右腿,呼吸了幾下,又清了清嗓子,帶著點沙啞的音色說:“還是先談正事?!?/br> “……你變臉變得好快。”陳兮臉還紅著,眼神半清醒半迷茫。 “不想談了?” “沒有,”陳兮覺得方岳收放真是自如,她自愧不如,陳兮無奈道,“你說?!?/br> 方岳不動聲色地扯過被子蓋腿上,言歸正傳道:“剛才說到廖知時,你平常經常跟他聊天?” 陳兮:“沒有,你怎么這么問?” “這次去隱村他不就給你發了消息?還有你上次從老家回來,特意給他帶了紅糖。” “紅糖是他mama想要,他托我帶,反正我順便。去隱村的事,他也就問了我這么一句,我跟他平常不怎么聊天。哦,還有高考出分的時候他問過我分數,你還想知道什么?”陳兮又盤起腿,雙手撐在臀邊上,身體前后輕輕晃動,笑著說,“方岳,你要是還吃他的醋,是不是太傻了?!?/br> 方岳不為所動:“問都問了,你至少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好吧,你繼續問?!标愘庥芍?。 “你之前還跟他加過q|q吧?” “加過,高二期末的時候我跟賈春去逛書店,那次偶然碰見他,那個時候他不是快要出國了嗎,我跟他就加了一下q|q?!标愘庹f得事無巨細。 方岳問:“你還跟賈春去過書店?” 陳兮身子不搖了,她好笑道:“你別像姑姑和小叔那樣無差別攻擊啊?!泵看渭彝ゾ蹠?,方大姑和方小叔總是記吃不記打,怪來罵去,無差別攻擊所有人,包括方奶奶。 “沒,我就隨便問問?!狈皆赖?,“你既然知道了廖知時在搞事,平常就少搭理他?!?/br> 陳兮覺得廖知時作為朋友很不錯,高考出分,他在大洋彼岸記著時差,第一時間就來關心他們的高考分數。 要說廖知時對她有什么想法,陳兮想不到任何蛛絲馬跡,但廖知時搗亂的行為倒是挺明顯,方岳并不是在無理取鬧,陳兮自然也不會讓他們的戀情平添這種無厘頭的危機。 于是陳兮一口答應:“聽你的!” “以后我們身邊可能還會出現類似的情況,”方岳說,“因為戀情不公開,所以可能會少了點安全感?!?/br> 陳兮明白,這種安全感無關男女雙方的道德品性,就比如先前,她明明了解方岳的為人,卻還是像被黑布遮了眼,相信方岳和邵落晚在一起了。 生活中,人人都不可能永遠保持理智,何況在情感波動較大的戀愛中,要想和對方擁有絕對的信任,這是一件說來容易,做來卻不一定能夠自控的事。 方老板和方媽一紙婚書十多年,方媽還一直都沒有安全感。 “所以,我們身邊的男女關系得清清楚楚。”陳兮說。 “是這個意思?!狈皆赖?。 “這我沒問題啊,你自己注意就行?!?/br> “……你話別說太滿。” 陳兮渾不在意地揮揮手:“我有信心,當然,”她好話不要錢,“我對你也有足夠的信心!” 方岳無奈地笑了下。 這點協商完畢,主題又回到開頭,那就是怎樣才能確定未來。 “可能也是安全感吧,”陳兮捻玩著自己的發尾,邊思考邊說,“不是說你讓我沒安全感,只是我們現在還太小了,我現在可以對自己的學業做出規劃,比如我想要學法律,我大學就會按部就班學習法律,但我沒法現在就規劃四年之后,我是考研還是工作,工作的話我又能進哪個律所,這一切的前提,至少得等我先進了大學,捧起法律書本再說?!?/br> 安全感需要時間推進,或早或晚,總能得出一個結果。 戀愛不是數理化,沒能讓他們從小就接觸學習并且掌握,戀愛是一個他們從未接觸過的新領域,他們得靠自己摸索和驗證。 這一路也許風平浪靜,也許磕磕絆絆,反正他們已經闖了進來,那就繼續闖吧。 陳兮給方岳打雞血,她的性格就是這樣,她會瞻前顧后,也敢橫沖直撞,不然也不能撞到方岳面前。 方岳笑得都沒了脾氣,他腿上還蓋著被子,也不敢再抱陳兮,就拉住她的手,把玩似的揉了兩下,然后問她:“在你心里,我爸他們重要還是我重要?” 陳兮端水:“都很重要?!?/br> “那我問你個問題。” “你不會問要是你跟你爸掉水里,我先救誰吧?” “本來不是問你這個,但你既然想了個這么離譜的問題,”方岳笑得不行,順水推舟說,“那你順便回答一下?” “你先把水域、水質、當日氣溫和風向、水流速度、你和方叔的落水位置全都詳細描述一遍,我再回答你的問題。” ……方岳趕她:“給我回去睡覺!” 陳兮跳下床,老實跑回自己房間。 之后的一個月,方岳早出晚歸,工作似乎比陳兮還要忙。 期間陳兮計劃帶她的學生去一趟博物館,方岳幫她們預約了時間,博物館很大,如果全參觀完,一天時間根本不夠,陳兮說先走馬觀花逛一遍,如果小女孩有興趣,她以后隨時可以和她父母一起去。 去博物館的前一晚,陳兮在房間整理初中的課本。方岳下樓前問陳兮喝不喝牛奶,陳兮說不喝,方岳進廚房倒了一杯果汁,握著杯子上樓,從小門進到她房間,彎腰把杯口遞到她面前,“我還沒喝過,你先喝一點?” 陳兮的課本從初一到高三,一本不落,被她保存得非常好,她的書全都沒有封皮,翻閱多,寫得字也多,難免褶皺發黃,但紙張基本沒有破損。來到方家后,初中課本都被她疊放在柜子里,因為書架放不下。 柜子有縫隙,灰塵會漏進去,陳兮打掃衛生沒這么仔細,所以書本上沾著灰,陳兮這會兒手臟,她攤著手,沒有去握方岳的水杯,下巴抬了抬,她盯著清爽的果汁瞧。 方岳自覺地把杯口遞到她唇邊,喂著她喝,等陳兮松了一下唇,方岳慢慢將傾斜的杯口回正,問:“夠了?” “夠了。”陳兮坐地上繼續整理課本。 方岳喝著果汁問她:“怎么突然整理課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