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對不起！病來如山倒

    她忍住眼淚，看向大伯宋愛國，“只有最后一個人了！”

    大伯宋愛國和其他人也看向礦洞門口，現(xiàn)在換了以劉國強(qiáng)為首的一批人在挖人，距離塌方發(fā)生已經(jīng)過去一個多小時。

    最后那個人被摔在最下面，也是最后被挖出來，所有人都不敢說出心中猜想。

    每個人的心都緊緊揪著，宋奶奶一邊拿自己的棉質(zhì)外套給宋枝枝搓干頭發(fā)，一邊不停的掉眼淚，“怎么突然就發(fā)生這檔子事啊，天殺的，這……”

    宋奶奶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幾個哥哥也是跟著紅了眼眶。

    “出來了！”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再次看向洞口，果然，劉國強(qiáng)背著一個黑黢黢的人出來了，那個三十多歲的長發(fā)婦女立馬沖了過去。

    第一時間就是伸手去試探受傷者的呼吸，眾人只看到她手一頓，臉色突然蒼白，直接摔倒在泥地里，村里的嬸嬸們趕緊過去扶起來。

    那婦女剛站起來，似乎想起什么，立即又沖到了員工宿舍屋檐下，自家男人旁邊感受他的脈搏，轉(zhuǎn)頭沖宋枝枝大喊，“小丫頭，快看看，你快看看啊！”

    宋枝枝看地上的人，滿身傷痕，不少關(guān)節(jié)處明顯錯位，還有頭顱直接凹下去一塊，完全沒有呼吸的樣子，心里已經(jīng)明白了幾分。

    她剛要走過去，宋奶奶一把拉住她，蒙住她的眼睛，“別看了，晚上會做噩夢的，枝枝別去了！”

    小孩子身體弱，不能和過世的人接觸太多。

    家里幾個哥哥也才十歲出頭，全都被嬸嬸伯娘們拉走了，就是王大妹也被王嬸兒扯著進(jìn)了屋里躲著。

    “干什么，救別人不救我家男人是不是，憑什么，你不是神童，不是福星嗎，救人啊，救人啊！！救人啊！！！”

    女人嘶吼，絕望至極，在場大多數(shù)人不敢直視，想要勸慰卻無法開口說出一個字來，這種時候說什么有用？

    除非人活過來，否則說什么都不會有用！

    眼看著婦女就要上來扒拉宋枝枝，宋奶奶警備起來，宋枝枝卻扒開宋奶奶的手，搖搖頭，“奶奶，我不怕，我去看看！”

    “枝枝，你怎么不怕！”宋奶奶不愿意，一個七歲孩子，看到這種慘不忍睹的……怎么會不害怕！

    但她還是松了手，只是緊跟宋枝枝，距離一步之遙。

    “對，你看看，你來看看！”婦女突然又哭又笑，瞪著宋枝枝，大伯下意識站到前面，把宋枝枝和婦女隔開，又讓其他人把婦女扶住拉住。

    宋枝枝深呼吸一口氣，查看了地上人的眼睛，脈搏，溫度，默默的收回手了，身體冰涼得沒有半分溫度，沒有呼吸………人已經(jīng)過世了。

    她默默后退，婦女眼中就是一層更比一層深的絕望。

    “對不起！”宋枝枝無話可說，只有這么一句。

    就算現(xiàn)在還有溫度，就鎮(zhèn)上衛(wèi)生院的條件，腦袋骨頭傷成那樣，也很難活下去……她真的幫不了。

    大伯宋愛國也檢查了一下，“人已經(jīng)死了，我親自送他去醫(yī)院，或許還能試試，走，一起抬人走！”

    剩下的幾個壯漢，包括劉國強(qiáng)都搭把手，找了塊床單把人裝好抬了起來，婦女全城緊張，仿佛還覺得有僥幸，一邊哀嚎著痛哭一邊跟在隊伍后面。

    不少村里有空的婦女跟在她后面，防止她出事。

    “誰不知道這對夫妻最恩愛，聽說以前嫁過來十幾年不生孩子，那男人都不讓自己媽老漢兒說什么閑話，去年他們才有了一個孩子……”

    王嬸兒說到一半開始哽咽，背過身去不看眾人。

    所有人都沉默了，都在哽咽，無聲哭泣。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強(qiáng)做輕松開口，“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去吧，都把各家孩子都帶回去，回去叫叫魂兒，別被嚇丟魂兒了，咱們回去等消息，都會好起來的！”

    “對，肯定能活下來，咱們回去吧！”

    “對，肯定能……走吧走吧！”

    ……

    一聲比一聲沒底氣，宋奶奶拉著宋枝枝，用外套遮著她的頭頂往回走，斗笠全都給去鎮(zhèn)上的人戴了，現(xiàn)在所有人都沒有可以遮雨的。

    所有人都走得很慢，身上都很臟，心情都很低落，時不時還能聽見別人的抽泣聲。

    宋枝枝沉默不語，慢慢走回家，大伯娘當(dāng)即燒熱水給所有人洗漱，所有人都收拾完，又過去了大半個小時。

    灶里的火依舊燒得旺盛，大伯娘勉強(qiáng)打起精神，“枝枝，你回屋里睡一會兒吧，我來燒火就行，等你大伯他們回來好洗漱，到時候我再叫你！”

    “對，枝枝你去睡一會兒，我去煤場看看，你爺爺好像還在幫忙收拾，我也去幫幫忙，不然他那個腿是不想要了！”宋奶奶語氣難得溫柔且咬牙切齒完美結(jié)合。

    宋枝枝不想讓家里人再擔(dān)心，點點頭，喝了一杯熱水才走回自己屋里床上坐下。

    她靠在床上，直到貼到墻壁上的冰冷才把她的思緒徹底拉回來，上輩子對她來說只是童年記憶里發(fā)生的一件特別唏噓的事情。

    聽別人說過慘狀和議論，第一次身臨其境參與進(jìn)去，才知道每一句話后面的悲劇和別人的痛苦有多重。

    想到那三十多歲女人的痛哭，家里公婆還這么封建思想老公卻還能護(hù)著十幾年不生孩子的她，那該是有多愛啊？

    還有那孩子，那清秀小媳婦……每一份幸福，每一個家庭的希望在眼前生生摧毀，宋枝枝突然把頭埋進(jìn)枕頭里無聲的痛哭起來。

    她知道世事無常，知道無可奈何聽天由命，但她仍舊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被感染，哭了許久，宋枝枝才收斂住情緒，雨變得小了，毛毛雨。

    她打開窗戶，可以看到對面何家的房子，也能第一時間看到鎮(zhèn)上回來人出現(xiàn)的路。

    她就那么看著，拿了一本書，心不在焉，不知道看了多久，連續(xù)打了好幾個噴嚏，她才縮回床上被子里裹著，可腦子越發(fā)昏沉，臉也越來越燙。

    那就睡一覺吧，睡一覺醒了就該有消息回來了。

    宋枝枝想著，閉上眼睛陷入黑暗，迷糊中，聽見誰打開了她的房門，快步走了進(jìn)來，冰涼的手摸到她的額頭，脖子，手，腳。

    “婆婆，不好了，枝枝發(fā)燒了，好燙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枝枝可是全家的心肝兒

    她發(fā)燒了？

    沒想到身體還是這么虛，才淋了雨就感冒得這么嚴(yán)重，積分啊積分，必須得趕緊提升身體素質(zhì)了！

    宋枝枝腦子越轉(zhuǎn)越慢，后面家里人再說什么，她也聽不清了。

    與此同時，宋奶奶快步走進(jìn)來，也伸手試探了一番，面露著急之色，這丫頭，管閑事，現(xiàn)在好了吧，自己給放倒了！

    二人剛嘆口氣，宋枝枝就開始不安的扭動，眼淚嘩嘩往下流，痛哭流涕，看得夫人心疼極了。

    “你去燒點姜茶，家里還有退燒藥也拿來給枝枝喂幾顆，對了，還有白酒，給她擦擦胳肢窩，脖子，腳底散散熱，幫助退燒！”

    宋奶奶轉(zhuǎn)頭指揮大伯娘，大伯娘哎了一聲立即轉(zhuǎn)身就去拿，外面五嬸嬸聽見，趕緊幫忙去拿藥和白酒，讓大伯娘去燒姜茶。

    她快速拿了藥和白酒又走到宋枝枝房間里，遞給宋奶奶后，又才轉(zhuǎn)身去打開水，端了一碗開水回來，一邊吹一邊往屋里走。

    “還好家里有退燒藥經(jīng)常準(zhǔn)備著，不過其他感冒藥都吃完了，一點也沒有了，吃了退燒藥要把枝枝也送去鎮(zhèn)上醫(yī)院嗎？”

    雖然家里其他人都是吃了藥自己好，但是宋枝枝從小身子就弱于常人，自然不能同等對待。

    而且今天場面那么嚇人，最后那個可是，是死人吶，宋枝枝這么小還去上手摸了摸，不等宋奶奶回來，五嬸嬸又問。

    “婆婆，枝枝今天肯定被嚇到了，咱們要不要也叫叫魂兒給她，我剛聽到后面王大妹被嚇得還在哭，王嬸兒正在叫魂蒸雞蛋呢！”

    “行，你來安排，我給枝枝喂藥，如果能退燒下來就不去鎮(zhèn)上，兩個小時后還是退不下來再說！”

    宋奶奶點頭，覺得很有道理，接過開水去吹冷，五嬸嬸當(dāng)即應(yīng)了聲就要離開，“還好還好，過年時候買的鞭炮還剩了一點點，剛好夠用！”

    她快步出門，先是找出平時蒸飯用的大錫鍋裝了水，放上蒸格，蓋好蓋子，將鍋放到煤炭灶上燒著。

    隨即又去拿了紅色絲線和一枚雞蛋，圍繞雞蛋腰部寫下宋枝枝的生辰八字，又才把紅線圍繞雞蛋的腰部纏繞直至紅線纏繞完，放到蒸格里開始蒸雞蛋。

    這是農(nóng)村慣用的叫魂兒方式之一，不管是丟了魂兒還是哪里不舒服，都可以蒸一個。

    做完這一切，五嬸嬸又去自己房間把從兒子，侄子們手里收繳來的鞭炮散粒拿了十顆出來，又拿了打火機(jī)走到屋后去。

    她一邊點一邊扔出去，從屋后往家里走，嘴里大聲喊著，“宋枝枝，回家咯，宋枝枝，回家咯！”

    王嬸兒也剛喊完，看到這一出，趕緊湊了過來，“五妹子，你家枝枝也嚇著了？我還以為她神仙呢，這么小死人都敢去摸兩把，我都不敢！”

    如果說以前她只是覺得宋枝枝聰明，還繼承了她奶奶的得理不饒人，潑辣之外，現(xiàn)在她更是覺得宋枝枝不得了。

    膽子和她那個死去的爸爸有的一拼！

    “應(yīng)該是嚇著了，眼睛都哭腫了，而且開始發(fā)燒了，你家有感冒藥沒，有的話自家吃點，也給我家枝枝勻一點，不要多了，吃三次的就行！”

    五嬸嬸回答，順便借東西。

    王嬸兒想了想，這才覺得合理，宋枝枝再厲害，那也是個人嘛，還是個小孩子，從沒見過什么大場面，哪里能不怕。

    都是鄰里鄰居的，宋枝枝也是為了幫忙救人，以前的事情她就放一放好了，“有，有那個膠囊，頭頭粉還有999，你要哪個？”

    這些都是她家老頭子買回來的，說城里人都流行在家存一點日常用藥，方便，以防萬一，當(dāng)時她還覺得他有毛病呢。

    藥那么貴，又吃不著，買回來放那兒就是浪費錢，窮苦人家學(xué)人家城里人的做派沒那個必要。

    沒想到還真被他給說中了，還真有用！

    “都是買的最好的，從城里帶回來的呢！”王嬸又補(bǔ)充，語氣得意而興奮，“你跟我回去，我拿出來你自己選，我也看不懂！”

    “行，您放心吧，我會給錢的，你那個拒絕，藥不便宜，大家都不寬裕，應(yīng)該的，您能借給我們就是天大的恩情了，這樣嬸兒啊！”

    五嬸嬸從兜里掏出五塊錢塞到了王嬸手里，然后推著她往王家走。

    王嬸假意推辭了幾下，就順勢接下來了，“五妹子你就是懂事，我確實不想收，但那藥確實貴，我家五塊錢能吃一個星期了，就是怪不好意思的……”

    她的笑容rou眼可見，五嬸嬸也不多說什么，只是勸她安心收下，隨即拿了999感冒靈顆粒和一板阿莫西林膠囊回去了。

    她家枝枝是全家人的小心肝，別說五塊錢，五十塊，五百塊，五千塊都得買藥治病，讓她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長大。

    二哥二嫂去世前對家里誰不好？

    為這個家總是付出最多的，他們記得，現(xiàn)在只剩宋枝枝了，他們就更應(yīng)該替二哥二嫂好好照顧這個唯一的小心肝兒。

    眾人在宋枝枝床前守了一個小時，看宋枝枝不自覺痛哭半個小時才停，發(fā)了汗退了燒，看宋枝枝迷迷糊糊有些意識，幾人又給她喂了999沖劑，才放她睡下。

    直到下午三點，所有人松了口氣，卻也沒能等到鎮(zhèn)上回來的消息。

    下午四點，宋枝枝醒了過來，只覺得眼睛很不舒服，疼得很，剛要揉，房門就被再次推開，大伯娘拿著一塊熱帕子進(jìn)來了。

    “別揉，你在夢里哭了半個小時，眼睛都哭腫了，肯定疼，你拿著這個熱帕子敷一下，等下再睜眼啊！”

    大伯娘坐在床邊，把帕子放到宋枝枝手里，又才伸手試探她身上各處的溫度，確定真的退燒了，這才呼出一口濁氣。

    宋枝枝敷了一會兒，想要開口問情況，只是一張嘴，嗓子就干得厲害，卡了聲，愣是沒說出話來。

    “喝點水，來！”大伯娘把床頭還是溫?zé)岬拈_水喂到宋枝枝嘴邊，“別說話了，我知道你想問什么，鎮(zhèn)上還沒回來人，所以什么情況大家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