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你在門口干杵著做什么?”他警惕道,“莫非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打算,心里發虛?” 江泫側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門內飄來一道陰柔的、懶洋洋的聲音:“阿炳啊。誰讓你這么對江公子說話的?” 方才言辭輕蔑的教眾神色忽然一變,面上涌現明顯的崇敬與熱切,道:“是屬下失言。” 花瞬又道:“愣著做什么?幫江公子把門打開。” 阿炳當即對著門內鞠了一躬,毫無怨言地照做。江泫往旁邊側開一步,面無表情地移開了目光。 阿炳打開了門。門內飛出一道尖而細的殘影,貼著他的眉心,將其重重地釘進墻壁,眉心的血洞向下淌血,刺目的痕跡將面孔割得面目全非。這死法稱不上好壞,只是足夠干凈利落,死前仍能感受到痛苦,五官扭成一團,獨剩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暴突,死相有些難看。 鮮血順著地板淌向江泫的長靴。他抬腳越過它們、跨過門檻,看見了坐在長桌之上,正百無聊賴翹著腿的花瞬。 不外出的時候,他身上沒再套淵谷標志性的黑袍子,而是穿了一件深黑的挽劍服。衣擺懶懶散散地垂下桌沿,腰封緊束,上頭落綴著點點銀星。寬松的長袖被扎進黑金交織的護腕之中,金竹紋順著衣褶翻卷、一路攀上肩頭與衣襟——這竹紋江泫曾在元燁的衣飾之上見過,如今它落在花瞬的衣襟與衣擺上,竟毫不違和,顯得貴氣非常。 花瞬翹著腿、支著頭,未被銀面遮掩的半張面孔被窗外的晝光一照,顯得陰柔俊秀,若雙目再清澈一些,定叫人移不開眼。 江泫的視線在他衣上的金竹紋之上停頓片刻,又移向室內。 這環境之內的居所果然如他所料,被裝潢修葺得像個凡塵古宅之中的簡居。這是一間書室,兩面墻上都是有窗戶的——窗外是再正常不過的院景,樹木零星,淺草搖曳,隱有花影浮現。加之天光明媚、和風靜好,是個很適合坐下來讀書的好天氣。 但在淵谷的神殿之中看見這個,江泫便覺得不太好了。 “你方才在看我的衣服。”他笑道,“如何,好不好看?這是谷中的教服,只是大家都喜歡黑漆漆的袍子,很少有人穿這個。” 他說話的語氣,仿若看見熟人一般親昵。上次他見江周的時候可不是這個語氣——江泫立刻察覺出了異常,藏在衣袖下的手指微動,最終還是打算靜觀其變。 花瞬等了一會,沒等到回應,奇怪道:“你為什么不跟我說話?之前我就跟你說過的,就算一百個人被黑布蒙著,我也能從中找出你來。” 江泫默然片刻,揭下兜帽、解除幻形術,又變回原本清瘦的身形。 “為什么?”他問道。 聽見他的聲音,花瞬的長眉微微一挑。但他什么都沒說,恍若渾然未覺,笑盈盈道:“因為您救過我的命,我們之間有緣。” 江泫壓根不信他信口胡謅的廢話,察覺到他并沒有敵意,掐在袖中的手微微一松,道:“說實話。” 被人掌控行蹤的感覺并不好。若是實力弱于他的,便如同被他掐住了命門;若是實力不弱、這樣的掌控起不到威脅,便可將警惕除去,余下的全是怪異——只要是此人在的地界,無論走到哪都如同被一雙看不見的眼睛盯著,著實有點惡寒。 花瞬之前知道他就在地窖里,后來匆忙制止江周驗尸,想必對“元思”的真假也有所猜測,仍然將假尸體帶回來了。 既然能感覺到他的位置,那么江泫進神殿的時候他必定也知曉。后來江泫去了死牢、江氏一眾小輩在神殿之中跑來跑去,他通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花瞬唇角的笑意隱去了一些,道:“我毫無隱瞞。您要不要先坐下?” 他揮來一把椅子。 江泫瞥了一眼,并不給他面子,冷聲道:“找我過來做什么。” 花瞬見狀,又將那椅子揮開了。他從書桌上下來,步履輕快地靠近江泫,絲毫不防備他突然出劍的可能性。 “長話短說。”他道,“人活一世,有些事情其實完全沒有摻和的必要。能不能請您現在就帶著人離開赤后呢?” 第207章 臨淵而行20 “您要是想來淵谷串門, 什么時候來都可以,花瞬舉雙手歡迎。”他道,“只是這個節骨眼實在有些不方便, 如您所知,谷內最近有很重要的儀式呢。這個儀式可不能叫外人摻和進來, 還是說, 尊座是想離開上清宗入淵谷嗎?” 江泫道:“不能叫外人摻和進來?” 他將最后一句話忽視了個徹徹底底。花瞬原本也只是在打趣,神情未變, 道:“自然。上清宗有什么大事,莫非能讓別家來摻和摻和不成?” 江泫冷然道:“自然不能。但也斷然不會囚拘別家的族老, 做些見不得光的打算。” 花瞬道:“您說這話便奇怪了。有證據嗎?怎得空口胡說呢?” 江泫瞥他一眼, 把江周的本命劍丟給他, 道:“拔劍。” 花瞬接了劍, 察覺到江泫并不想順著他的意思將此事糊弄過去,唇角下撇,僅剩的一點笑意也消失不見了。 他低下頭,輕飄飄的視線落在劍鞘之上, 握住劍柄向外一拔——方才拔出一截,便見數片零碎的斷劍稀稀拉拉落地。 花瞬愣了一下,露出有些意外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