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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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此前就病怏怏的,大夫說活不長。江送大人雖然生病,但情況還算好,江行大人更是……這下府中就只剩下主母和兩位殿下了。出了這么大的事,那位殿下竟然還不回來。” 另一人慌慌張張道:“噓!府中不許妄議那一位的事,你忘了?” 起先說話的那人道:“私底下說說罷了,又沒人知道。” 又低聲議論了幾句。走廊下忽然傳來女官嚴(yán)厲的喝聲:“你們兩個。站在那里做什么?府中快要忙不過來了,你們倒好,竟然站在這里偷懶!” 再后來的,江泫就沒再聽了。他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從假山后頭繞出來,也不顧會不會被人認(rèn)出來了,一路埋頭狂奔到江氏的祠堂前頭。夜里的祠堂靜悄悄的,竟然沒什么人,門口掛著幾條慘淡的白綾,迎著冰冷的夜風(fēng)微微飄揚。 靈堂之內(nèi)并排擺著三具棺槨。祠堂里白燭靜靜地燃燒,在深黑的棺木之上映出數(shù)道冰冷的白色裂痕,像是在嘲笑他的無能。江泫愣愣地看了一會兒,雙腿忽然脫了力,跪倒下去。 在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夜晚,江泫得知了自己父母和叔叔的死訊。分別實在太過草率,似一片羽毛一樣輕輕落下。 他甚至還沒有好好地跟他們說過一句話,時隔一年再次相見,竟然是與棺木相對無言。 那個時候……那個時候母親一定認(rèn)出他了。一定認(rèn)出來了。她一定以為只要裝作不認(rèn)識,就不會有什么風(fēng)險……她…… 他忽然想不下去了,抬手狠狠地給了自己一拳。 他那時竟然跑了。母親一個人,千里迢迢從遠(yuǎn)昭城跑來這里,費勁千辛萬苦見他一面,最后見到的竟然只是一個背影! 這一拳打得實實在在,將一直包裹在他身上的外殼打碎、碎了個干凈,眼淚洶涌而出。江泫長到這么大,很少有痛哭流涕的時候,現(xiàn)在他蜷縮在靈堂的門口,哭到渾身發(fā)抖,喉嚨卻像被鎖住一樣,干澀嘶啞,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等到眼淚都流干了,江泫扶著門站起來,踉蹌著往靈堂里走。他小心翼翼地將棺蓋打開,就著慘白寧靜的燭光與他們見了最后一面。他看了很久,似乎要將這些面容都深深地刻進(jìn)心里,走到母親棺槨邊的時候,他伸出手,輕輕將她鬢邊的一縷白發(fā)理好。 將棺蓋合上,江泫走到靈堂前,對著他們磕了三個響頭。隨后,他抽出了背上的銜云,握住劍柄、調(diào)轉(zhuǎn)劍鋒,對準(zhǔn)了自己。 劍是死物,原本不會有思想,這會在江泫手中卻開始發(fā)抖。它像是明白自己的主人想做什么,拼命發(fā)出滿是恐懼驚慌的嗡鳴,震動的幅度太大,連帶著江泫握著它的雙手也開始發(fā)抖。或許江泫的手本身就在發(fā)抖。 劍鋒之上,映出他近乎冷漠的神情。 “別怕。”他低聲輕語,也不知到底是說給誰聽。“別怕……很快的。” 他的劍確實很快,比以往出過的任何招式都快。刺破血rou,一劍穿心。 * 在江泫很小的時候,一直對父母感到愧疚。由于身上的怪病,不論是宴會、抑或是其余別的什么重要場合,他露出過不少丑態(tài),遠(yuǎn)昭城中的貴族在背后偷偷議論嘲笑他的時候,會順帶將他的父母一起帶上。 然而父母其實一點錯都沒有,錯都在他。如果他沒有生病,就不會麻煩那么多人,不會讓父母愁的整夜整夜睡不著覺。 自己活不活,他其實沒什么所謂。然而一想到有人為他如此憂心勞神,便覺惶恐焦慮、寢食難安,每每躺在床上,都輾轉(zhuǎn)反側(cè),總覺得自己是最大的拖累。 平日倒還好,一到了發(fā)病后便寡言少語,精神不佳,旁人便更是厭棄。偏偏無論他如何病、如何臥床不起,到了最后課業(yè)總是穩(wěn)壓所有城中子弟一籌,受老師夸贊之后,往往也會得到不少同齡人的明譏暗諷。 江泫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成績?nèi)绾危χ皇菫榱四転楦改该嫔蠣幑狻⒛茏屗麄兏吲d。 然而父母也根本不在乎他的成績,所以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體上,唯恐他哪里不適、早早夭折。 苦熬到八歲那年,江泫趁著夜半無人,獨自一人跳進(jìn)了府中的蓮花池。他前腳跳,后腳側(cè)柏便追出來,一邊撕心裂肺地痛哭叫人、一邊跳下水去撈他。那也是在深秋,池水冰涼刺骨,將他手腳凍得又刺又麻。 他當(dāng)時沒死成,不過醒來以后生了一場大病,差點死了。池中的冷水和母親的眼淚將他澆了個透,連帶著澆醒了他昏昏沉沉的腦子。 他想:人總要找個活下去的理由。若父母希望他活下去,往后這樣的事他便再也不做了。相反,要活得好、活得光彩漂亮才是。 于是光彩漂亮地活到十四歲,度日如年地過了十五歲,又向師尊讓塵借了一個十六歲。他還能繼續(xù)活,活一百年、一千年,但他不再想繼續(xù)下去了。 可惜的是,這一次,當(dāng)江泫再睜開眼睛,看見的依舊是人間的天地。 他躺在安靜的房間里,頭頂是熟悉的房梁。他回到了三靈觀,枕邊臥著死寂的銜云,讓塵背對著床榻坐在桌前,銀發(fā)在室內(nèi)黯淡的光線之下顯得極其冷漠。 江泫側(cè)頭,愣愣地看了他一眼。 讓塵道:“傷好以后,去秘境,半年禁閉。” 說完這句,他便起身離開,連一個神情、半個眼神都不曾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