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相士聽完,忙不迭劃水走了。走了這么一趟,唯一也是最大的好出就是抓到了破鏡的機緣,可此時泡在冷水里頭,銀元寶還丟了,心中又悲又喜,嗚嗚哭著飄走了。 江泫正想說話,便見宿淮雙走到他身邊,單膝及地俯下身,面色沉沉地拽下草葉,一點一點將那相士畫出來的痕跡抹得干干凈凈。江泫道:“誆言妄語,不必放在心上……” 宿淮雙低聲道:“我不愛聽這些。” 頓了頓,江泫立刻道:“他的確不該說。” 風遷一直站在旁邊,聞言輕輕彎了彎唇角。 “尊座。”他向前幾步,伸出雙手將裝著風定風愔元神的木匣遞過來,道:“還請尊座替我將他們帶回去。匣子里我還放了一些別的東西……等他們醒來,便能看見了。” 江泫站起來,輕輕拂開衣擺上沾著的草葉,將木匣接了過來。卻見風遷猶豫片刻,道:“可否讓我帶淮雙回一趟阜南?去看看他的父親和母親。” 江泫道:“自然可以。什么時候走?” 風遷道:“現在便……” 宿淮雙道:“天亮了再走。” 青衣人微微一愣,從善如流地改了時間,道:“我先回去修修屋子。” 折騰了大半夜,離天亮其實已經不遠了。宿淮雙現在要留下,想必是有話要說。 果然,風遷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后,宿淮雙開口了。只是說的話和江泫以為他會說的大相徑庭,第一句便是:“那是個江湖騙子,師尊不要信他。從他嘴里頭說出來的話,一個字都不可信,更不要往心里去。” 江泫莞爾,道:“好。” 宿淮雙又憂心忡忡地道:“以后出門在外,不要隨便給人看你的命相。有誰說什么機不機緣的,也不要信,更不要讓他們坐下來給你卜命,最好連話都不要和他們說。還有,”他頓了頓,“也不要給他們錢。” 江泫有點哭笑不得。 淮雙這是把他當什么了?出門在外容易被花言巧語騙的老人家嗎? 他頷首應挨個道:“好。不信,不說話,也不給他們報酬。” 宿淮雙蹙著眉頭,認真地糾正道:“不是報酬。只是些江湖騙子,張口胡言騙的錢,不能稱作報酬。” 江泫是真的有點無奈了,點點頭道:“好,不是報酬。” “也不是什么孤苦命相。” “好,不是……” 意識到宿淮雙說的什么后,江泫忽然怔住了。半晌,他開玩笑似的道:“若我真如他所說,克人命格,誰在我身邊待久了都會死,你當作何?” 天邊隱隱亮起一點白。宿淮雙背對著東邊,身形被描上一層熹微的晨光,面容有些模糊不清,獨留一雙寒星似的眼瞳,在晨時的寒風里頭滲出一點叫人無所適從的專注與柔和。 他道:“不作何。原本什么樣,還是什么樣,死也不改。” 如同被一只手攏住一般,江泫的心跳突兀地漏了一拍。好一會兒,他忽然覺得耳根有點燙。反應過來以前,他發現自己已經移開了視線,并且慶幸現在的天還不算太亮。 余光瞥到那邊的茅屋又被風遷裝進匣子里,江泫定了定神,故作鎮定地叮囑道:“一路小心。祭拜完父母,就立刻回凈玄峰,不要在外亂跑。” 宿淮雙點點頭,承諾道:“我會小心。很快就回來。” 于是,在天光乍亮、萬物復蘇之時,宿淮雙同風遷一道離開了升陽城,向阜南而去。繼續留在升陽城也沒什么事做,江泫便也打算重新向玉川走。 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走得稍稍慢些,正巧碰上了早市開攤的時候,人群頗密,吵鬧得緊,便打算快些離開。快要走到街尾時,迎面飄來兩道清亮純粹的白影,正是走在一起的江時硯和江子琢。 江時硯顯然是被迫來的,一邊走,一邊苦大仇深地勸道:“子琢啊,我們真的該回去了。其他人都已經回去了,我們再在外頭逗留,回去以后是要吃罰的。” 江子琢雙目堅定道:“吃就吃!吃多少都無所謂!” 江時硯扶額道:“我就不該告訴你的……早知道就不告訴你了……” 江泫心道:告訴什么? 江子琢聽了這句,怒目而視道:“你本來就應該告訴我!你居然瞞了我那么久!” 江時硯道:“我那只是猜測,單純的猜測。” 江泫又想:什么猜測? 三人擦肩而過,而后,江時硯猛地回過頭來,道:“伏宵君!” 此言一出,人群之中的修士霎時默了一默。隨后便是原地爆發的狂喜驚呼聲,人群莫名其妙以更快的速度涌動起來,有人莫名道:“什么伏宵君?” 更有人喜不自勝:“伏宵君來升陽城了?” “伏宵君在哪兒呢?!剛剛是哪個在叫伏宵君?!” “伏宵菌是什么菌啊?!誒誒——你們在擠什么——” 江泫頭大無比,一手抓了一個,化作一陣雪氣,從摩肩接踵的升陽城街上逃走了。 第116章 匣中日月5 一棵樹下, 三人相對。一人滿面紅光,一人掩面不語,一人木然靜坐。 木然靜坐的是被江子琢如海浪一般的溢美之詞沖刷得不知道怎么開口的江泫, 掩面不語的是覺得太過丟臉甚至都沒眼再看的江時硯。看是沒法看,但阻止卻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