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溫熱帶著腥氣的鮮血迎頭澆下。 時佑安抬起手,看到了手指間一片通紅。 戚長璟胸前是一柄長矛,整根沒入胸口,噴出了一地的鮮血。 腦中“嗡”的一聲,時佑安嘴唇發麻,無聲地顫抖起來。 “玉奴、玉奴……”耳邊是衣服窸窸窣窣的摩擦聲,戚長璟猛地驚醒,將顫抖的時佑安整個人團在懷里,“別害怕……朕在這里……別害怕……” 時佑安仿佛魘住了一般,目光呆滯地盯著戚長璟的臉,良久,才忽然回過神,腦袋深深地埋進戚長璟的胸口。 “夢到什么了?這么害怕?”戚長璟聲音放的很低,似是怕驚擾到時佑安,“誰在夢中還敢嚇我們的玉奴?” 然而時佑安并未回答戚長璟的話,而是抬手摸了摸戚長璟的胸口。 沒有血……也沒有傷口…… 察覺到時佑安這個細微的小動作,戚長璟的心忽然劇烈一跳。 可是那個夢真實無比。 怎么會有那么真的夢?就像是……就像是真的發生過一樣…… 全然不知臉上已經淌出冰冷淚痕,時佑安抬起頭,微弱地問:“……陛下,這里……你這里受過傷嗎?” 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陛下怎么可能真的受過那樣重的傷?若是真的,陛下、陛下也不可能活到今日…… 時佑安的手指輕輕地放在戚長璟的胸口處,卻讓那個位置隱隱作痛起來。 “……沒有,”戚長璟眼神有些晦暗,手掌用力,緊緊握住時佑安的手臂,“……怎么突然問起這個?你夢到什么了嗎?” “我夢到……”話到嘴邊,時佑安卻生生咽了回去,“我夢到陛下受傷了,傷的很重。” 他閉了閉發干的眼睛,驚惶地拽著戚長璟的寢衣:“我不想再做那種夢了,這已經是、是第二次了。” “都是假的,你說對不對,陛下?”時佑安像受了驚的兔子一樣鉆到戚長璟懷里,死死地黏在他身上。 戚長璟卻已然猜到時佑安夢到了什么。 “都是假的,”他肯定地說,摸了摸時佑安的腦袋,“只有眼下的才是真的。” 宮中夜晚的宮燈亮起微弱的燭光,照亮了戚長璟一片暗沉的眼底。 . 西北大營。 李達,從二品大都督,全權掌管西北大營。 西北條件艱苦,營中許多將領都好奇李達為什么要自請西調,鎮守這么一個又偏又涼的地方。 不過按照李達的話來說,京中權貴遍地走,說話做事都要小心謹慎,倒不如待在這大西北,也算過的逍遙自在。 晚cao結束后,李達無奈地看著眼前再次被押送入帳的人。 “你啊你!”他恨鐵不成鋼地指著來人,“怎么又跟別人打架!” 聶隨眼下一片黑青,下巴冒出幾根胡茬,整個人沉默地立在原地。 李達負手走下來,嘆息一聲:“……你該不會,又是因為寶祥郡王跟人家打架吧?” 提及時佑安,聶隨這才有了點反應,直愣愣地抬起頭,鋒利的五官倒顯出幾分呆氣,伸手隨意擦了擦臉上的灰。 “他說的難聽,我就打了,”聶隨的聲音有些嘶啞,聽著像是許久不講話的緣故,“是我違反軍規在先,都督盡可隨意處置。” 李達深深皺眉,垂眸看著這個英俊又沉寂的少年公子,忍不住呵斥:“我同聶老將軍也算有交情,之前還聽聶老將軍常夸你,說你得圣上賞識,也會打仗,讓他很是驕傲。” 他頓了頓,沉聲道:“可是我現在看你,卻是意志消沉,打算徹底把自己給廢了!” 聶隨一聲不吭,如將死之枯木,沉默地站著。 “是,圣上如今是對你有看法,還把你貶到這里,”李達說,“可是圣上既然留你一命,那就是在給你機會!你不好好把握,為圣上、為大兆多立功,又如何能回報圣上的恩德!” 報恩? 聶隨想起來時皇帝說的那番話,只想笑。 他恨不得殺之而后快,又怎么想給自己機會呢? 一個膽敢覬覦天子珍寶的人,已經觸動了龍的逆鱗。 李達不知聶隨心中所想,見他毫無反應,只能換個說法勸道:“……我知道,你如今心心念念的都是回京,你覺得愧對郡王殿下,你想道歉、補償……是也不是?” 聶隨猛地抬頭,眼底浮起一層血絲。 知道說中了聶隨的心事,李達沉聲道:“不到三個月后,圣上要辦一次秋獵,我也有幸受邀,可以帶些人回京參加——” “讓我去。”聶隨迅速地說,上前一步看著李達,“都督,請帶我去。” “你身份敏感,我帶你回去也得藏著,不能讓圣上知道,”李達問,“這樣你也要去?” 聶隨雙手攥緊,一字一頓地說:“我去。” “好!”李達微微頷首,“我們西北雖然沒有戰事,可是流寇居多,這些日子,你就帶著一支小隊,給我狠狠地殺一殺流寇,攢下軍功,只要夠多,我言出必行,一定帶你回京。” “卑職遵命!”聶隨雙手抱拳,恭敬地朝李達行了一禮,隨后干脆利落地轉身出帳。 殺人,才能見殿下。 . 盛夏一到,京城就開始頻繁地下雨。 本來下午還晴空萬里,日光照在臉上熱的厲害,到了晚上,忽然就烏云密布,天上的閃電裹挾著驚雷,不一會熱,大雨就傾瀉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