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見生又扭頭看了看緊閉的大門,好心提醒道:“陛下和殿下還是不要在此等著了,見生方才見那痰血淤深,此毒應當兇險非常,便是師父也得解上許久,只怕一時半會兒是出不來的。” 他的這番話說的戚長璟又把心高高懸起。 只是兩人都沒預料到,見生說的卻無半分夸張,承乾殿的大門一關,竟是直接關了三日之久。 期間除了閔先生要求的白粥青菜之外,便只有太醫院的人開門送過熬好的湯藥。 第三日飄起了大雪。 紅墻的宮城之前覆蓋上一層厚重的白雪,院子前的枯樹也被壓上一層,還有零星兩三只鳥兒撲棱撲棱著翅膀,落了一會兒就飛走了,又帶起一陣瑟索的雪花飄落。 戚長璟只身一人,如往日一樣立在廊下,玄色大氅的肩頭落滿了雪花。 紀得全止不住地嘆氣,卻也不敢上前去勸。 連著三日,圣上連早朝都不上,就守在這里等著。 瞧瞧,眼底都發黑了! 京城的雪越下越大,待戚長璟眉眼都覆上一層白雪后,紀得全拿著手里的傘,跺著腳猶豫著要不要上前。 再這么站下去,郡王殿下能不能好先不說,只怕圣上的龍體倒要先垮了! 他這邊腳下正躊躇著,冷不丁手里的傘卻被人奪了去。 紀得全抬頭一看,急忙拱手行禮:“太后娘娘。” 太后一身雪白狐裘,身后跟著三四個低著腦袋的宮女太監,也不看他,只手拿著傘徑直往戚長璟身旁走去。 腳下步伐輕盈無聲,一行人在戚長璟毫無察覺下走到他身側,只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 “嘩啦——” 臉上投下一層陰影,戚長璟抬眼看去,映入眼簾的便是太后那張不悲不喜的臉。 “母后,”注意到太后手里正為自己撐著傘,戚長璟的神色終于有些許波瀾,“……讓底下的人來便可,您不必……” “不怪他們,”太后道,“你這幅樣子,除了哀家,誰還敢為你撐傘?” 戚長璟緘默不語。 太后側目看著戚長璟眼下的黑青,又看了看他露出衣袖的手指已經生出了凍瘡,忍不住心下嘆息: “你是皇帝,這幾日不上朝,卻天天在這里守著,怎么,你守著就能讓玉奴好起來了?” 當年戚道遠收留戚長璟之后,便同太后一起撫養他長大。 戚家未敗落之前,戚道遠常常外出,很少回家,與戚長璟相伴、教導他長大的便只有太后。 也因此,戚長璟在心底很是尊敬這個母親。 他垂眸看著地上的積雪,向太后微微頷首,語氣謙卑道:“兒臣知道,謝母后提點。” 只是說罷卻依舊站著,也不曾有離開的意思。 太后忍不住皺眉:“你雖聽的進去,哀家看你倒是不愿意去做!你如今乃一國之君,百姓天子,江山社稷皆壓你一人肩上,外面有那么多的事情要你去做,你待著這里只是浪費精力罷了。” 她目光掃過戚長璟肩頭的雪,語氣稍緩:”見生也說了,按照閔先生的水平,不是今日,最遲明日也要出來了。“ “哀家比你著急,可你這般樣子,倒還要讓哀家cao心你!” 戚長璟露出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太后看在眼里,又下了一劑猛藥:“你為了玉奴輟朝,雖說是擔心他,可在落在朝臣眼里,就是玉奴媚上失德,乃jian佞之流!你這樣做,之后又要讓玉奴如何自處?” 此話一出,戚長璟倏地抬頭。 “……京中流言紛紜,哀家也略知一二,”太后看著眼前越下越大的雪花,意有所指,“且不論緣由如何,玉奴是哀家唯一的親外孫,凝凝不在了,哀家就要代替他的母親好好照顧他,便是陛下你,也不能做出絲毫影響玉奴聲譽的事情。” 她見戚長璟黑眸凄冷,似是因為這句話被傷到了心,只好又補上一句:“……哪怕是擔心他也不行。” 戚長璟終于屈服,伸手接過太后手中的傘,聲音低啞:“兒臣知道了。” 太后的神色終于緩和下來。 “……朝中的事,哀家不懂,”望著雪中就要遠去的背影,太后忽而又開口,“只是玉奴心腸軟,又是個仁善的孩子,許多事不能讓他拿主意,若是事事讓他拍板,只會讓一些宵小越發猖狂。” 她頓了頓,又隨意圈點幾句:“還是你拿主意更好,也好殺一殺某些人的小心思。” 戚長璟回首與太后對視。 兩人都是聰明人,只需太后這樣隨意的提點,戚長璟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兒臣明白。” 太后徹底放下心,接過身后的宮女遞過來的暖爐,緩步走到廊前守在門口,心又慢慢提了起來。 殿內。 剛喝了藥,此時時佑安腦袋暈乎乎的,眼睛半闔馬上就要昏睡過去。 閔先生走到床邊,手上拿著一根極細的針,在光下閃著細微的亮光。 今日便是最后一日。 此毒乃文殊蘭,燃有異香,初聞之可振奮精神,久聞之上癮,神緒恍惚,日夜顛倒。 只是這位郡王身子太弱,受不住這種藥性,只聞了一點便逼的五臟入毒,幾乎危及性命。 這幾日他定時針灸,輔以湯藥,已經將時佑安的性命拉回了大半,毒性也解了個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