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走的時候,戚長珩相當不舍,若非京中再三催促,他真的打算拖到年后再去。 只是太后卻恨不得他趕緊走,省得看見他整日待在行宮游手好閑不干正事。 這樣外面催里面趕,戚長珩也只能騎上快馬,極不情愿地走了。 前朝的戚家乃是赫赫有名的三代公卿,從太祖開始便在戰場立下赫赫戰功。此后戚道遠,也就是時佑安的外祖父,更是平定漠北sao亂,皇帝親封“鎮國公”。 戚道遠同遠房表妹孫芳洲,也就是如今的孫太后結親,育有一子一女,長女便是戚凝,幼子則是戚長珩。 而戚長璟則是戚道遠隨軍守城時在戰場上意外撿到的孩子,戚道遠心善,回家后同孫太后一起商量,便決心將戚長璟收作義子,序齒第二。 戚長珩性格活潑,搗蛋頑皮,常常闖禍,倒是戚長璟從小就性子沉穩,跟著戚道遠每日雷打不動地練武。 戚長珩天不怕地不怕,哪怕小時候戚道遠拎著粗棍子追在他屁股后面,戚長珩都能扭頭甩給自己親爹一個鬼臉,卻偏偏怕戚長璟怕的要死。 只要戚長璟面無表情地站在戚長珩跟前,哪怕什么都不做,戚長珩就能嚇的腿發抖,人也一下就老實了。 直到后來,戚道遠病逝,哀帝即位聽信讒言,隨手就奪了戚家的公爵之位,戚家兄弟二人只得隨著孫太后一起遠走江南。 而已經嫁給文昌侯的戚凝則留在了浚洲。 這樣來說,戚長璟同戚長珩的關系也是極好。 時佑安自然也是這樣想的,于是忙回道:“小舅舅回京,我自然高興。” 戚長璟勾起嘴角笑,笑意卻不達眼底:“你連朕都忘了,怎么還會記得你的‘小舅舅’?嗯?” 被莫名陰陽怪氣了一番,時佑安吶吶低頭,伸手去拿桌子上的點心,想要遮掩一下臉上尷尬的表情。 見時佑安刻意遮掩,戚長璟心中暗笑,話鋒一轉:“長珩倒是走的快,朕本以為他要將近年關才能到,此番竟是提前了半月有余。” 提及新年,戚長璟似是想到什么,問道:“若是新年,玉奴可有什么喜歡的東西?” 猝不及防被問到,時佑安還在咀嚼的嘴巴停了下來,鼓起來的腮幫像小倉鼠一樣顯出圓潤的弧度。 他匆匆吞下嘴里的殘渣,含糊不清道:“我……沒有什么特別喜歡的。” 這話卻是說的不假。 時佑安少時住在文昌侯府,戚凝尚未離世時吃穿用度皆為上等,而之后雖然被許夫人母子刁難,除了每日能吃飽穿暖也不曾有過其他物欲。 如今他因著戚長璟也跟著雞犬升天,不光白撿了個郡王的皇親國戚的身份,還住在天底下最奢華的皇宮,吃穿用度與圣上皆是一樣。 他已經很滿意了。 不過……若要非說有什么喜歡的…… 時佑安倒是很喜歡小動物。 只是圣上看著似乎對動物之類的興致缺缺,時佑安眼觀鼻鼻觀心,也只能緘默不語。 一旁的戚長璟卻是再沒說什么,慢悠悠地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熱茶。 . 不日,大理寺少卿下朝后同圣上一一稟報審訊達多的結果。 達多起初骨頭硬的很,還以為蘇坦勒不會輕易放棄他,被押入大理寺后還夾扎著漠北語罵著臟話。 不過后來用了刑之后,達多什么都招了。 ——包括那日戲辱郡王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皆詳盡地記錄在紙上。 等大理寺少卿將供紙呈上后,戚長璟只是略略一掃,便怒不可遏。 “大膽!” 大理寺少卿匆匆跪下,老老實實伏在地上不敢抬頭。 他當然明白圣上為何能如此生氣。 達多不光詳細描述了一番羞辱郡王殿下的過程,還提到了賽斡爾。 當日宴會上,若不是達多陰差陽錯拖延了些時間,只怕郡王殿下就要被賽斡爾刮花了臉。 盡管最后事不成,可戚長璟只是微微一想,便怒從中起。 “賽斡爾著實囂張。”待戚長璟平靜稍許,大理寺少卿這才接著開口,“只是身份特殊,微臣也不知要如何處置。” 窗外寒風漸起。 尚書房外面的梅花樹隨著風不輕不重地撞在墻上,在屋內投下一道長長而扭曲的怪異黑影。 紀得全還在案邊靜靜地研墨,殿內只有研墨發出的摩擦聲。 戚長璟一身中黃色團錦簇常服,袖口和衣擺隱隱露出些許金絲,布料厚重柔軟,沒有一絲褶皺垂在腳邊。 他倏地松松笑起來,五官疏朗,不復往日的鋒利。 然而紀得全只是悄悄看了一眼,便匆忙低下頭。 “天寒物燥,圣子當日入宮卻是穿的單薄,”戚長璟修長瑩潤的手掂起毛筆,順著硯臺邊緣蘸了蘸,“想來對我中原天氣適宜良好,既如此,便把過冬所需的炭火冬衣一應停了罷。” 手腕輕輕擺動,毛筆在奏折上批下“已閱”二字。 “地龍也不必有了。” 大理寺少卿心中一凜,頷首稱是。 “還有漠北大王子蘇坦勒強闖皇宮一事,”大理寺少卿沉聲道,“蘇坦勒身份非同小可,便是押入大理寺我等也不能用刑,已經審了整一天,微臣擔心……擔心漠北借機發難,便將蘇坦勒移交刑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