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前朝哀帝有一女,乃長公主,哀帝十分寵愛,封號玉華公主。 玉華公主喜歡吟詩作畫,頗愛墨寶,常常在公主府辦文人宴會,邀請京中一眾有才之人聚在一起吟詩作樂。 那是前朝已經是風雨飄搖之時,哀帝不理朝政,也因此,那些個懷才不遇的青年才俊都紛紛投入長公主名下,盼望著能走出一條仕途大道出來。 時佑安本來作為文昌侯嫡子,是不必要出席這種宴會的,只是文昌侯遠離政治中心許久,哀帝又常年不召見,文昌侯心里惴惴不安,便趁著一次宴會,讓時佑安代表文昌侯府去搏一搏名聲。 玉華公主的宴會每次都辦的奇巧無比,時佑安去的那次,眾賓客皆頭戴面具,流觴曲水。 輪到時佑安的時候,他便寫了一幅字,只是簡單的“國色天香”四字。 由于戚凝和時佑安的祖父極擅書法,兩人在世時便指導時佑安練字,所以別的不說,時佑安卻是能寫得一副與他個人外表極為不相符的字來。 因此,當宴會結束后,玉華公主看到四個勁瘦有力的“國色天香”四個大字簡直喜不自勝,連忙打聽那日宴會上寫字的是何人。 只是宴會隱瞞人的姓名,只能從小廝記錄的請帖中知道此人來自文昌侯府。 找不到人,玉華公主便直接入宮,央求自己的父皇下旨召人入宮。 旨意傳入文昌侯府后,文昌侯自然喜不自勝。 但是他并沒有讓時佑安入宮。 戚凝離世后,文昌侯便對時佑安漠視了許多,看著自己這個容貌驚艷的兒子也算不上喜歡,反而時佑成為人圓滑,頗得文昌侯之心。 文昌侯屬意讓時佑成繼承侯位,只是有時佑安這么一個嫡子壓著,貿然讓時佑成繼承顯然不合禮數。 也因此,當圣旨傳入后,文昌侯便直接想了這么一個頂替之法。 讓時佑成頂替時佑安入宮面圣,若能博一個好名聲,之后再提繼承也就順理成章了。 時佑安雖然對父親失望,可是對面圣一事并沒有太大執念,也就默認了文昌侯的行徑。 然而時佑成心思卻要更歹毒一些。 計劃雖然行的通,保不齊之后時佑安出門再說些什么,寫些什么字,若是再傳出去,只怕終歸是要露餡。 面圣當日,時佑成臨走前便派人綁住時佑安,將他丟進柴房,又把悄一關在地牢,除去一日三餐,不準他出去。 于是時佑成入京的整整十日,府上竟無一人發覺時佑安失蹤。 當時正值深冬,十日未曾松開雙手,再加上寒氣入體,等時佑安被松綁之后,他的雙手便再也不能提筆寫字了。 單是握筆便會顫抖不已,又怎么有力氣牽好韁繩騎馬呢? 月光斑駁地灑在時佑安臉側,耳邊鴉青色的碎發猝不及防被戚長璟拂過。 下一刻,他便跌入一個溫熱的懷抱中。 時佑安眼神有片刻的茫然,后知后覺地伸手回抱住戚長璟。 “……是、朕的錯。”戚長璟沉寂了許久,隨后輕聲在時佑安耳邊道,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在亂說什么呀陛下,”時佑安哭笑不得,“這些事情跟你又有什么關系呢?” 不,你不明白。 戚長璟眼神發暗,眼底泛起一層血色。 他若是、他若是能早些重生,重生回這些事情發生之前 ,玉奴何至于此? 哪怕他在重生之前,若能看的更明白些、若能…… 戚長璟閉上眼睛,生生咽下涌上的戾氣。 “那些謠言……”戚長璟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沉靜下來,“也是因為此事嗎?” “嗯,”時佑安略點一點頭,歪著腦袋思考了片刻,”當時時佑成對我很是提防,都是他散播出去的吧。“ 他臉上一片平靜,倒像是對此事毫不在意的樣子:“陛下,你別為我介意這些小事,你還要——” “不是小事。” 戚長璟忽然道。 “什么?” “不是小事,”戚長璟摸了摸時佑安的腦袋,“只要是玉奴的事,都不是小事。” 時佑安不好意思地笑了,臉色發紅道:“陛下,你忽然這樣說,倒教我……” 怎么能是小事呢? 戚長璟垂下眼簾,半遮著眼睛想到。 這輩子便是為你而來,謀反、登基……樁樁件件每一件事都是為了你。 “朕會徹查,”戚長璟沉聲道,“哪怕是聶隨這種陪著朕打江山的功臣也聽信謠言,可見謠言之危,毀你清譽,朕絕不姑息。” 他忽然想到那日聶隨說的話。 ……御史大夫蔣庚年。 身為朝廷御史,竟然也會傳此謠言。 . 次日,晨。 知曉圣上看重郡王殿下,禮部這幾日一直著手準備著冊封大典的流程,同欽天監一起定了個好日子。 剛下早朝,承乾殿點上龍涎香熏著朝服,顧忌著郡王殿下的身體,地上的地龍燒的旺騰騰的,戚長璟只穿著一件單薄的龍袍也不覺得冷。 “……圣上,正月廿一正是甲辰年甲子日,宜祈福祭祀,正是冊封的好日子。” 戚長璟遞出禮冊,還算滿意地點一點頭:“那便這個日子罷,立春之后,太后或許也能入宮了。” 禮部尚書低頭稱是,拿著禮冊緩步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