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健康”所說，何錚喜歡的是今年3月份以后的他。可是何錚又怎能想到，“他”其實不是人呢？

    楊瑞德仿佛能讀懂他的心事，往下的話全都精準地命中靶心，“你想想，就算現在社會開放，大家也還沒有開放到接受同性戀吧？何錚現在退出娛樂圈，也不過是淪落成一個普通人。可如果別人知道他是同性戀，會怎么看他？哦不，他喜歡的不是男人，是個男尸，人們會覺得他是變態吧？那時候，他連普通人都當不成，就是一個純粹的笑話，處處被人擠兌，你希望看到這個場面嗎？”

    謝之從來不會覺得冷，但在這個伴隨著風聲和細碎語聲的初秋，他開始感到冰冷徹骨。

    何錚在血海中絕望沉浮的畫面，在眼前忽明忽暗。

    謝之：“楊老師，你為什么要和我說這些？”

    楊瑞德小酌一口茶，“你真想知道？”

    “嗯，交淺言深了。”

    “因為我對你很感興趣。”楊瑞德語氣淡淡。

    “……什么？”

    “別忘了我們中心的研究方向，你是異類，當然也在我的研究范圍內。”楊瑞德說，“在我把你研究透徹之前，我不希望你和何錚產生xing行為，萬一你的體質因此發生改變，研究的結果會受到不必要的影響。”

    謝之靜靜聽完，“也許用這個世界的標準來看，我不能算是真正的人。但是楊老師，也不能隨意研究我。”

    “你的確是自由的。”楊瑞德也不和他爭論，“你可以和何錚上床，也可以反抗我的研究。但我剛才說的那些，你還是權衡一下。拋開我個人的私心，你看，你還要不要和何錚繼續下去。”

    風聲依舊，謝之稍顯強硬的語聲卻沒有再響起。

    半晌，謝之才啞聲說：“我，的確不該再打擾他。”

    何錚刷著微博，時間一長眼皮打架，還真睡了過去。等再醒來，果然看見桌上用盤子蓋著一個海碗，何錚心里一暖，跳下床去拿。

    房間暖氣很足，碗里的包子已經涼透了。

    何錚看看時間，已經快到下午兩點鐘。他有些驚訝，居然睡了這么久。如果在平時，謝之會把他叫醒吃飯，不會讓他餓著肚子繼續睡。

    謝之去哪了？

    該不會……

    何錚心里一驚，扔下包子，匆匆往外跑。門卻忽然從外面推開，猝不及防的，何錚結結實實撞了上去，后退好幾步，腦門生疼。

    “不要緊吧？”一聲錯愕的詢問之后，緊跟著一雙手就貼在了何錚的額頭上。

    何錚渾身一震，抬頭，正對上謝之關切的眼神。

    “我……我沒事。”何錚左顧右盼，也不知是要迎合，還是要退避，“謝老師，你出去了？”

    謝之輕輕幫他揉著，“我出去散散步，剛才田甜打電話約我見面，我回來和你說一聲。”

    謝之聲音清潤，這說話的嘴就在咫尺，何錚心里狂跳，努力按著親上去的沖動，拉下謝之的手。“那你快去吧，不用什么都和我報備。”

    “……好。”謝之的手落空了。待垂下去之后，他忽然意識到，何錚剛才是避開了他的碰觸。

    緊接著，桌上涼透的包子就進入了他的視線。

    謝之詫異：“你沒有吃？”

    何錚本想解釋剛睡醒剛看到，但話鋒一轉，直接脫口而出，“嗯，沒什么胃口。”

    “是不舒服嗎？”謝之說著，又要來給他把脈。

    何錚連連擺手：“沒有，我是吃夠了這個包子。” 他笑了笑，“你先走吧，我自己去鎮上吃點喜歡的。”

    謝之本想叮囑他，天氣干燥，吃清淡點。可是兩小時前，他才下定決心，不再打擾何錚的。于是他點點頭：“行，我走了。”

    可剛轉過身，就聽何錚說：“等一下。”

    下一刻，何錚把一條圍巾繞他脖子上，朝他燦爛一笑，“天冷，這個擋風。”

    “好。”謝之打開門，剛邁出一步。

    何錚就跟上來，又喊他：“謝老師。”

    “什么事？”謝之回過頭。

    屋里開著燈，何錚眼睛映著光，就連眼底都是亮的。他朝他擺手笑道：“沒什么，本來想讓你代我向田甜問好的，但是……她現在大概不會想聽到我的消息，算了，去吧。”

    謝之總覺得何錚目光卻有些閃爍。

    強顏歡笑？

    謝之想安慰何錚，可終究只是“嗯”了一聲，轉身離開，再也沒有回頭。

    等戴著灰色圍巾的背影走遠，何錚才關上門，帶著半身的寒意回到屋子里。而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好半天，何錚才接。

    他沒有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聽著聽筒里的聲音。“你考慮的怎么樣？還打不打算和謝之交往下去？”

    “姓楊的，你給我閉嘴！”何錚像是從牙縫里擠出這番話，“剛才差點被你忽悠上道，一把年紀的糟老頭子也來八卦明星的私生活？要臉嗎？”

    楊瑞德也不生氣，“我可沒那個興致，我也沒必要和你解釋什么。”

    “那我也沒空聽你廢話。”何錚說著就要掛電話。

    楊瑞德卻冷不丁問道：“那中午我們通過電話以后以后，比起往常來，你有沒有疏遠謝之呢？”

    何錚微微一怔，“關你什么事？”

    電話那頭，楊瑞德笑了一聲，“的確不關我的事。只要你不在乎謝之，你們就可以繼續在一塊兒，隨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