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
這幾天,栗繪藤忙的不見人,對于這場訂婚宴,他顯然很是重視。 從要什么花束,品什么酒,都是一一把關。 不少穿著軍裝的男人在客廳議事,女孩只是坐在自己的房間里發(fā)呆,從窗臺下望去,一排排軍車停在院里。 夏天的灼熱燒得人心頭煩躁。 這一個星期內(nèi),她都沒辦法走出門,父親說等訂完婚就讓她出國,莫名的,栗繪子覺得自己像囚在高塔的公主。 她拿起水壺澆灌著窗臺邊的太陽花,神色憂郁,支著手不知在想什么。 “繪子小姐,設計師來了?!?/br> 栗繪子垂著眸輕輕應了聲,好一會才走出去,出入房間的傭人給她量好尺寸,配合設計師定制禮服,整個人像擺弄布娃娃般。 “哇哦,你的身材很不錯哦,皮膚也很白。”設計師夸張的捂嘴贊嘆。 栗繪子只能禮貌地微笑謝謝,因為現(xiàn)在她根本沒辦法真心實意笑出來,無論再好笑的事情也沒辦法打動她了。 然而下一秒,看著她一手拿著尺子,一手舉著稿子,寫寫畫畫,低著頭推眼鏡的模樣,面前的女孩噗嗤一聲笑出來。 場面有點滑稽,栗繪子意識到不妥,立馬收回了笑,“對不起,您請繼續(xù)?!?/br> 設計師抬頭看了一眼,她見過很多因為家族而綁定婚姻的女孩,心里忍不住替她惋惜,這大概又是一個不幸的新娘。 時間轉(zhuǎn)動,直到訂婚的前夜,栗繪子壓下的情緒才終于找到了機會傾出。 敲門聲響起,木質(zhì)的門聲音實心沉悶,是他來了,女孩咬了咬唇角心中打鼓。 “進來吧。” 加彥真推門而入,面前擺著一張巨大的梳妝鏡,他的視線順著背對坐在椅子上的背影,順到鏡中那張瓊花玉貌的小臉。 眼神微愣,不過三秒便立馬低下頭,“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嗎?!?/br> 栗繪子施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盡管面色燙得不行,她還是鼓起勇氣湊近,抬頭仰著臉,眼神悠動。 “我今天漂亮嗎?” 加彥真眸色閃躲,微微退了步,間隔出距離才回答,“很漂亮?!?/br> 栗繪子堪堪到他的脖頸處,仰著臉時,能看到她所有的神色,為了堵住她接下來的話,加彥真理了理思緒,話還沒說出口,女孩又道:“你可以陪我一起美國嗎?” 他怔住,話頭徹底噎住,目光盡量回避那雙帶著懇求的眸子,定了定心,他道:“抱歉。” 一句抱歉,栗繪子徹底被澆敗,盡管那天在病房里父親拒絕了,但是她還是想爭取一下,今天她試了第二天的訂婚妝容和服飾,她想穿給加彥真看,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任何心情了。 少女心事被拆穿的羞澀和被拒絕的恥意夾雜,栗繪子本就是個自尊心橫行的人,眼神也不復剛才的熾熱。 “沒關系,你出去吧。” 緩緩后退半步,栗繪子扯出一抹牽強的笑意,心底涌出難過的情緒,她決定再也不要喜歡加彥真了。 男人腳步微頓,不敢再多做停留,踏到門框前又回頭看了一眼那雙微紅的眼眶,心里有什么東西刺了一下。 抱歉,栗繪子,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 桌上撂著盒煙,半打開,賀聿生抽了一支出來,段九拿出火機替他點燃。 烏坦頌剛剛問了情況,還在那頭斥責了幾句,無非就是些讓他不要惹事生非不要濫殺無辜的話,他有些不耐煩的掛掉。 不要濫殺無辜是什么意思?賀聿生冷冷笑了聲,此刻整個人都烏云密布,很明顯,跟若開、德昂開戰(zhàn)的事情鬧的有些大,傳到老爺子耳朵里去了,不過,他也清楚,具體是誰走漏了風聲。 佤力啊佤力,我讓你茍活,你要送上門找死。 段九明顯感覺到戾氣問:“要做掉他嗎?” 凱拉看了看老大又看了看段九,也想明白了關鍵,這個時候不宜出聲,這個氣氛,又有人要倒大霉了。 賀聿生掐著煙,思緒牽扯了瞬,佤力肯定是留不得,不過還不到時機,他要料理的人太多,想想還真是有些頭疼,找死的人怎么總是一股腦往前湊,耽誤他賺錢。 “等Lssac這單做完再處理他?!辟R聿生道。 Lssac是最近聯(lián)系上的大單,具體要多少出量還沒細談,清萊府軍工廠那批貨還在收尾,暫時抽不出人。 能批量生產(chǎn)大批貨源的就只有曼德勒軍工廠,顧慮到路線的運輸,這么一大批出口,難保不會被扣押下來。 這個時候,地理位置的優(yōu)勢就凸顯出來了,曼德勒位于經(jīng)濟交匯處,走鐵路可從彬文西部的節(jié)尼到達西部的敏建,曼德勒—德達烏—敏建—蒲甘—皎班一條貫連,最近還有新修建至耶烏的鐵路線未打開。 陸地公路可走曼德勒—望瀨—耶烏路,曼德勒省北部的莫谷和曼德勒市公路也相通。 水路沿伊洛瓦底江從北部的八莫到南部的仰光市連接,不論哪一條都有辦法能通行,這幾處早就拿錢敲開了路。 然而曼德勒軍工廠的人手暫時是佤力在帶,在這種關鍵時候撤下難免起一堆麻煩事。沒人會跟錢不過去,賀聿生也不例外。 “Lssac那邊來消息了,一周后在圣地亞哥會面?!倍尉懦雎?。 “準備好人手。”賀聿生捏著煙把,含在嘴里,站起身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由于常年奔波勞碌,骨頭總是會有些僵,以前倒是沒感覺,自從那天那個小白眼狼按了按,還真就舒服很多,也不知道哪里學來的手藝。 什么時候自己嬌氣成這樣?不過,他回味了一下,那雙手小小的,力氣倒是挺大,想到這,他不自覺唇角抿出弧度。 “是。”段九想起什么,朝著準備上樓的男人又道:“神戶那邊,栗繪藤給他女兒訂婚,是個有背景的,原野少將的兒子。” 原本邁出去的腿頓住。 “哦?要訂婚是嗎。” 煙快燃到指尖,他輕吐出最后一抹煙霧掐滅,這么著急忙慌找靠山是在怕什么? 段九又道:“就在明天。” 不過才幾天,他也猜到栗繪藤這么迅速地給女兒找靠山,肯定是怕老大報復了。 賀聿生眸色微動,忽地笑了,“看來還能趕上送個賀禮?!?/br> 凱拉雙手抱胸,站在一旁,“老大,要不把他女兒搶了,他不是最寶貝了嗎?!?/br> 最寶貝?賀聿生不動聲色地往沙發(fā)后仰,神色幽幽,上次好吃好喝地供著她,反過頭來當白眼狼。 凱拉沒察覺不對勁,還捶了捶胸口信誓旦旦保證,“這個我有經(jīng)驗,立馬就能列出100個方案?!?/br> “搶來做什么?一個不聽話的小屁孩。”他忙得很,大把事情等著做,哪來的興趣給人奶孩子,賀聿生不耐。 這個蠢貨,段九扶額,有的時候真的懷疑他的腦子是不是少了根筋。 凱拉拿出不知道翻了幾遍的書,紙張皺巴巴,仔細看居然是翻譯的英文版,甚至還有插圖。 照著上面還沒念幾句,段九聽不下去,不動聲色地搶過他的書,一腳踹進垃圾桶。 “你干嘛?!彼粣偟匕櫭?。 惡狠狠瞪了段九一眼后自己小跑著撿回來,笑嘻嘻地湊到賀聿生旁邊,翻開一頁,老大你看這里,男人從天而降英雄救美。” 實在忍不了他這股蠢勁,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賀聿生勾手。 下一秒,黑洞洞的槍口抵在他的腦門上,凱拉雙手舉過頭頂,“老大,我錯了。”然后面無表情地滾到一邊。 “三秒?!辟R聿生忽然說。 凱拉心里一驚,“又是這個游戲,哎呀,我不玩?!崩洗笳娴奶字闪?,每次都嚇唬他。 “二。” 子彈上膛,男人溜的比兔子還快,腳下生風,順手拽過桌臺上的防彈衣以最快速度套上。 砰——— 凱拉眼疾手快閃身躲過,身后的花瓶被打爆,他驚呼出聲,“老大,你作弊啊,還沒數(shù)三呢。” “一” 又一聲響。 這一次,子彈擦過他的脖頸,留下一道血痕,哀嚎聲響徹天際,“老大你好狠,你不念舊情!” 要不是他這么多年槍里來雨里去,躲子彈成習慣,恐怕這一槍就打穿他的腦袋了,然而回應他的是更洶涌的連環(huán)子彈。 凱拉逃出去后,室內(nèi)才終于安靜下來,對這一幕段九已經(jīng)見怪不怪,如果不是老大看中他身手極好又沒腦筋,就那張嘴早不知道縫了幾回。 賀聿生斂著袖手,解開紐扣,將已經(jīng)清空彈夾的槍扔到桌上,微微挑眉,“P320再進一批?!?/br> 段九動了動嗓子,“是,老大?!鳖D時明白,原來剛剛是拿凱拉當活靶子試槍。 男人挑起眉,像是想到了什么,轉(zhuǎn)過身對著他說,“明天去神戶?!?/br> “老大,不休整一下嗎?”段九問。 短短一個多月,賀聿生來回奔波打了兩場仗,連一天歇息的時間都沒給自己空下,常常時差倒轉(zhuǎn),雖然知道老大體力不同于常人,不過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這么折騰。 “不用。” 段九愣了一下,也不好再說什么,關上門便撤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