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
栗繪子踏出去的腳不尷不尬地停在半空中,最后醞釀了一下抬腳往自己房間走去。 今天這事還好她沒有貿然跑出去,否則還不出一里地自己就會被抓回來,到時候就不止掐她幾下這么簡單。 想到剛剛的場景,她雙腿隱隱打顫,好不容易緩過來,繪子坐在床榻上,小小的一角陷進去,柔軟卻不是她想要的。 窗外的鳴蟲叫喚,屋內的人在這無法平靜的夜晚悄然入眠。 * 模糊空蕩的房間內。 栗繪子抹著淚后退,面前的人如同魔鬼一般低語,“你要跑哪去?”一步步向她逼近。 “我錯了,對不起,我不應該不聽話胡來,對不起。” 女孩哭的嗓子都冒煙了,面前的人毫不動搖,猙獰的面目可憎,大手鉗著她纖細的脖頸。 此刻她脆弱得如同一張白紙,仿佛再大點力道就要被擰斷氣息。 求饒的話一遍又一遍,賀聿生更興奮了,拽著她便拖到門邊,揮喚人拿來一把槍,當著她的面,子彈一顆顆塞進去,清脆的聲音在她眼里如同絕命鈴聲。 裝完,賀聿生問她,“為什么不聽話?” 栗繪子捂著脖頸,雙眼瞪的大大的,身體癱軟得不行,想跑出去,卻被一把拽回來狠狠摔在地上。 眼看惡魔步步逼近,栗繪子眼疾手快,抄起旁邊的花瓶就往他頭上砸去。 “砰” 擊打重物的聲音很響,仿佛敲到了頭蓋骨般脆,她抖著手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你要殺我的,對不起。” 說完還朝他九十度鞠躬道歉,一抬頭,對上那雙猩紅的眼眶,她嚇得尖叫一聲,手扶著身邊的東西,全都灑落在地上噼里啪啦作響。 就見到一個滿頭是血的男人,惡狠狠地掐著她的脖子,然后質問她為什么要說謊。 這一次是真的惹怒了他,害怕、恐懼感蔓延全身。 窒息感傳來,栗繪子覺得自己的命真的要交到這,甚至連遺言都沒留下。 就在她以為自己已經死掉那一瞬,猛的睜眼。 一片漆黑,她被罩地喘不過氣,拉下被子,她這才發(fā)覺自己滿身是汗。 眼淚胡亂地流淌滿臉,連枕頭都打濕了,可想而知剛剛她是哭的多么撕心裂肺。 不過,她突然一驚,應該沒有哭出聲吧?這里隔音效果應該還不錯,她不敢吵到任何人。 手指摸了一把,栗繪子感覺黏膩得難受,悶在被子里一晚上差點真交代在這。 想到剛剛那個夢,她仍然脊背發(fā)涼,如此真實,如此可怕。 她伸手扯了一張紙巾擦去臉上的汗,便起身往浴室走去。 一切打理好后,她換了身小白裙,依舊是過膝短裙,剛一下樓,就見到了夢里的人。 賀聿生抬眼望去,就看到女孩的表情從驚恐、猶豫、到坦然接受。 他掃了一眼自己,又看了看餐桌上的人,再次望向她,那眼神逐漸變冷。 什么意思?昨天還熬醒酒湯,今天就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想了想他昨天也沒說什么過分的話,她這副蠢樣子是怎么回事? 栗繪子怔了一下,抬腳下樓,木訥地坐在餐桌前,她還沒有做好面對他的準備。 一見到那張臉她就不受控制想到那個夢,真實到讓她后怕。 所以這一頓早餐,她始終不敢抬頭看,整個人都快埋到餐盤里去,每吃一口都味同嚼蠟。 賀聿生冷冷看著,即使吃完了也不離席,他倒要看看這人要做什么。 段九的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徘徊,昨天他以為老大會毫不猶豫殺掉她,居然留了下來,他挺意外的。 畢竟暴露行蹤這種致命的問題,是最忌諱的,難免會有仇家定位,到時候出了什么問題是要拿命賭。 看這女孩兒一副怕得要死的模樣,想必昨天老大發(fā)了好大一通火,把她嚇得不輕。 杯里的牛奶一飲而盡后,他朝賀聿生道:“老大,有事情匯報。” 栗繪子被嗆得,輕咳一聲,內心打鼓,這尊大佛終于要走了。 回書房前,賀聿生回頭瞥了一眼,就這一眼正好和身后偷看的人視線撞上。 栗繪子嚇得連連咳嗽,扭過頭去避開視線。 賀聿生輕嗤一聲,身后的段九跟著進了書房。 終于走了,栗繪子拍了拍胸脯,胡亂塞了幾口就把桌面收拾干凈,準備溜回房間里。 洛伊娜從廚房走了出來,接過她手里的東西,“你是客人,我來吧。” 接過后探頭探腦往樓上看了眼,將她拉近,“老板昨天沒有為難你吧?他昨天看起來好生氣。” “沒有。”栗繪子強顏歡笑,她不敢說,畢竟在這個女孩眼里她老板的形象是很偉岸的,自己實在不知道怎么打破她的幻想。 洛伊娜的眼睛里冒著愛心,空出來的手托著臉蛋,笑得開心,“老板生氣的樣子也好帥哦。” 栗繪子暗自腹誹,他灌了什么迷魂湯….. 書房里。 賀聿生揭開袖口的扣子,慵懶地靠在梨木椅背上,把玩著手里的印章,眼皮都沒抬。 段九站在桌前,傾身道:“栗繪藤給的那批資料已經核實完畢,屬實,他爆出來的那位槍械工程師,已經落地東京,資料是保密的,暫時沒什么人知道。” “我們的人交涉過,栗繪藤那邊也交涉過,他身上有大量制造圖紙,但是找了,沒找到,他雖然是秘密回國,可是身邊有公派的人保護,想撬開他的嘴讓他給我們服務,有點難。” 印章在手里摩挲著,冰冰涼涼,說不上哪句出了差錯,賀聿生的神色冷下來,“請不到?那就是誠意不夠了。” 段九抬頭,沉思了一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賀聿生轉了轉脖子,淡淡道:“既然將錢財視為身外之物,那就只能親自去一趟東京了。” 說完手支在桌上,眉梢挑起,“順便幫他送女兒回去。” 段九點頭,頓了一下又道:“關在地牢里那個保鏢跑掉了。” 印章掉落,砸在柔軟的地毯上,沉重但聲音細微,賀聿生眉頭蹙起,“誰干的?” “可能和政府的人有關,外面接應的車子,是軍牌。”段九道。 “軍牌?”賀聿生思索了一下,隨后輕笑了聲,“哦,是他啊。” 段九有些不解,賀聿生又道:“無妨,跑了就跑了,最大的籌碼還在手上,怕什么?” 段九應聲,老大有自己的打算,他便等吩咐沒再多問。 “定航線,明天去東京。”賀聿生將煙抽出,還沒點燃,一陣風吹過,將火熄滅。他有些不耐煩,將煙扔進缸內。 這個節(jié)骨眼上清萊府基地不穩(wěn),他還沒到撕破臉的地步,不過他倒是好奇,他是怎么樂意多管閑事,出手相救。 忽然,想到了一個人,那天在安納塔拉酒店的小孩兒,一切明了。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風吹不散他眼里的陰鷙,氣氛越來越低壓。 段九識趣退下。 * 外頭陽光充足,栗繪子站在沒落地窗臺前,溫溫灑灑地金光落在她身上,側臉清晰的小絨毛,睫羽垂下,投射出小片陰影,就這么呆呆著望著遠處發(fā)呆,不知在想什么,安靜地出奇。 樓上,賀聿生隔著窗瞧見她,風掀起她的長發(fā),仿佛能嗅到她發(fā)間的香氣,手撩起飄揚的碎發(fā)理在耳后,一瞬間的呼吸靜止。 他驀地收回了視線,將窗簾拉上,厚重的窗簾不透光,瞬間,書房內一片陰暗。 栗繪子起身回了房間,忽然想到什么,她輕輕敲了敲賀聿生的書房門。 剛剛見到那個保鏢走了出去,想必是要事談完了,她壯著膽子敲開了房門。 門沒有鎖,她走了進去,發(fā)現里面一片漆黑,還以為沒人,剛要退出去,一個聲音傳來,“什么事。” 栗繪子嚇了一跳,哪有人大白天不開燈啊。 她摸索著開燈,室內頓時亮堂起來,“對不起,我…我找你有事。” 面對這個男人她還是怕的不行,但這一次她必須要爭取一下,不知道還要困在這多久,父親一定擔心的不行,她要打電話報平安。 見到男人在椅子上重新抽了支煙,她立馬上去,乖巧在替他點燃了香煙,他惡趣味吹了一口,煙霧順著臉繚繞在她發(fā)梢然后散掉。 隔著迷埃顯出那張純凈白嫩的小臉,猶如剛才那一瞬,甚至比那束陽光更加漂亮,琉璃色的眸子清澈見底。霎時,像個被拽進地獄墮落的天使。 賀聿生饒有興致看著這一幕,栗繪子嗆得連連咳嗽。 “說吧,什么事?”賀聿生心情大好,這會兒說什么都打算答應。 “我想..我想給父親打個電話。”栗繪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 “不行。”賀聿生一口回絕,不帶商量,面上的笑也淡了許多。 “為什么?我只是想要報個平安。”她梗著脖子問出。 “急什么。”賀聿生說到這故意停住,看她干著急,面上表情變了又變,眼看就要掉眼淚,才緩緩道:“明天送你回去。” “真的?”栗繪子猛的抬頭,驚喜砸中心頭,但她不敢太相信,生怕下一秒他就反悔。 “當然,現在高興了?”男人捏著她的下巴,“笑一個。” 栗繪子咧著嘴笑,連眉頭都舒展開,眼神亮亮的,“謝謝你。” 賀聿生歪頭看她,“謝謝?你的意思讓我再綁一次?” 栗繪子連忙搖頭,“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手指緊張地攥緊裙角,心跳加速,怕他真就再綁一次。 殊不知這副樣子徹底取悅了面前的人,“別怕,我不是壞人。” 這次說什么栗繪子都只點頭不反駁,順著他的毛捋,否則又說錯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