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爹娘，要和唐峭互相照顧，若她現(xiàn)在丟下唐峭和別人同住……

    唐清歡咬住下唇，猶豫不決。

    唐峭一眼便看出她的小心思，也不戳破，只說了一句：“那我也去找舍友了。”

    話音剛落，唐清歡rou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那我就和這位師妹一起走了……”

    唐峭點了下頭，沒有多言，轉(zhuǎn)身繼續(xù)上石階。

    身后傳來輕松的交談聲，沒過多久，便淹沒在了茫茫霧靄中。

    漫無邊際的石階上，越來越多的新進(jìn)弟子因為體力不支停下腳步。看著他們東倒西歪的身影，唐峭不由有些慶幸。

    還好她緊急修煉了兩天，不然現(xiàn)在倒在這里的人就是她了……

    爬石階其實是天樞的入門考驗。

    修真界宗派眾多，星羅棋布，但能被稱為仙門之首的，數(shù)千年來，一直都只有天樞。

    說是仙門其實也不太準(zhǔn)確，因為天樞和其他門派勢力并不相同。

    天樞，意為“天下中樞”，是整個修真界的中心。原則上，天樞不偏向任何勢力與陣營，只負(fù)責(zé)傳道授業(yè)，是完全中立的存在。任何覺醒了靈脈的修士都能進(jìn)入天樞，學(xué)習(xí)這里的功法與道術(shù)。

    這也是所有新進(jìn)弟子不能使用法器，只能步行登階進(jìn)天樞的原因。

    天樞從不考察弟子心性，因為心性是最虛無縹緲的東西，且隨時都會改變，因此他們更看重毅力。

    修道最需要毅力，若是連這第一道石階都沒有毅力爬完，那也就不必浪費時間修道了。

    唐峭對這個考驗沒有意見。

    她只是有點后悔——

    下船的時候，怎么就沒想起來帶點吃的呢？

    她明明都爬第二次了啊！

    重巒疊嶂，薄霧繚繞，開闊平整的廣場上，一行年輕弟子正在穿行而過。

    為首的是名黑衣少年，身形舒展，步伐輕慢，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

    路過臺階的時候，他不經(jīng)意往廣場下方看了一眼。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他忽然停下步伐，專注地垂眸往下看。

    跟在他身后的弟子面面相覷。

    見他也不走了，就這么定定俯瞰下方，眾人還以為下面有什么稀奇玩意兒，于是也紛紛伸長脖子，一個個好奇地向下望去。

    隔著白茫茫的云霧，除了綿延青山，就只有望不到頭的石階。偶爾有幾道人影在石階上爬動，也顯得無比渺小，隱在一片山嵐里，幾不可見。

    這在天樞早已是稀松平常的風(fēng)景了，別說是他們這樣的內(nèi)門弟子，就連外門負(fù)責(zé)灑掃的雜役，都不會多看一眼。

    然而沈師兄卻看得這般入神……

    一名弟子按捺不住好奇，開口問道：“沈師兄，你在看什么？”

    沈漆燈聞聲側(cè)眸。

    他膚色白皙，面容昳麗，眼尾上挑的樣子格外漂亮，卻不顯得陰柔，反倒透著似有若無的邪氣。

    那名弟子頓時一滯，下意識便想收回剛才那句話。

    卻見沈漆燈收斂視線，若無其事地垂下眼睫。

    “沒什么。”他說。

    語調(diào)里竟有一絲隱隱的愉快。

    第6章

    爬完了幾千級石階，唐峭餓得前胸貼后背。

    和上輩子一樣，在終點等候的是一位不茍言笑的長老。見這些新進(jìn)弟子爬得差不多了，這位長老帶著他們穿過廣場和一片竹海，來到一排白墻黑瓦的屋舍前。

    “這里就是你們以后的住所。”長老道，“現(xiàn)在開始分配，兩個兩個過來。”

    這些都是靈脈剛開不久的少年人，陡然爬完那么多級石階，早已累得筋疲力盡，此時也沒了探究的欲望，一個個拖著軟爛如泥的身子，便有氣無力地走了過去。

    唐峭在人群中看到了唐清歡，她和那名襄州少女互相扶持，看上去比其他人的情況要好一點。

    唐峭默數(shù)剩下的人數(shù)，確定是單數(shù)后，便不急不慌地等到了最后。

    果不其然，最后只有她被剩了下來。

    長老遺憾道：“看來你只能一個人住了。”

    唐峭求之不得。

    她對長老道了聲謝，狀似失落，慢慢走向最后一間房舍。

    進(jìn)入房間后，她先關(guān)上門，接著轉(zhuǎn)身環(huán)視一周，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哈，兩張床都是她的，她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唐峭將兩張床拼到一起，然后躺上去，狠狠滾了幾遍。等滾累了，饑餓感也再度襲來，她摸摸癟下去的肚子，依依不舍地從床上坐起來。

    雖然很想再躺一會兒，但果然還是填飽肚子更重要。

    先去吃飯吧。

    膳堂離宿舍很近，唐峭只走了幾分鐘就到了。可能是因為爬石階太費人，唐峭一眼望過去，發(fā)現(xiàn)這里竟然沒有想象得那般擁擠。

    但還是要排隊。

    她拿著碗，排在兩個男弟子的后面，一邊觀察別人碗里的菜，一邊聽他們聊天。

    “聽說七天后就是收徒大典？”

    “這么快？我還什么都沒準(zhǔn)備呢！”

    “不用準(zhǔn)備，長老們看的都是天賦，你有沒有天賦，往那兒一站，人家一眼就看出來了。”

    “真的嗎？其實我在劍術(shù)上倒是有點天賦，你說玄鏡真人會不會看上我啊？”

    “還玄鏡真人，我看你在做夢上有點天賦……”

    他們聊的話題并不新鮮，但唐峭重來一次，聽得倒是津津有味。甚至那兩人都端著打好的飯菜坐下了，唐峭依然跟著他們，也挑了個鄰近的座位坐了下來，邊吃邊聽。

    這一頓飯吃得格外滿足。或許是因為今天確實太累了，她總覺得這些粗茶淡飯比唐家的山珍海味還要好吃。

    吃飽喝足后，唐峭端起碗筷，準(zhǔn)備離開。一抬眼，發(fā)現(xiàn)唐清歡和那位新室友正站在人群里，遠(yuǎn)遠(yuǎn)望著她，眼神有種說不出的憐憫。

    “……”

    好像被誤會什么了？

    唐峭回憶了下，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吃得比較多，好像也沒什么出格的行為。

    她一心想著回去睡覺，也懶得去和她們細(xì)究，干脆裝沒看見，一個轉(zhuǎn)身便離開了。

    接下來的幾天，新進(jìn)弟子們開始跟著授課長老學(xué)習(xí)基礎(chǔ)的道法。

    唐峭一次也沒去過。

    對她來說，那些都是最淺顯的知識，就和呼吸吐納一樣簡單，完全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再學(xué)一遍。

    好在天樞并沒有上課點名的傳統(tǒng)，即便少一兩個人也不會被發(fā)現(xiàn)。

    唐峭一個人在宿舍里靜心修煉，效率倒是比他們高出一大截。

    轉(zhuǎn)眼，收徒大典已至。

    一大早，太陽初升，群山與云霧相互掩映，晨光中的天樞一派悠遠(yuǎn)浩渺。

    莊嚴(yán)大殿上，天樞掌教、各峰峰主、副峰主、長老盡數(shù)出席，就連鮮少露面的玄鏡真人也到場了，負(fù)責(zé)清點人數(shù)的時晴峰主卻輕蹙眉頭，頻頻望向殿門之外。

    “怎么了？”坐在她左側(cè)的回雁峰主注意到了她的異常。

    “哎……”時晴峰主輕輕嘆氣，“有一個人又沒來。”

    “誰？司空縉？”

    “除了他還能有誰？”

    回雁峰主聳了聳肩，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八成又喝多了，派人再去通報一遍？”

    時晴峰主無奈道：“我都派了三撥人了……”

    雖然掌教并未強(qiáng)制要求所有人都出席，但浮萍峰本就人丁單薄，他這個峰主再不來，浮萍峰可就真沒人了。

    回雁峰沉吟片刻：“這樣吧，就說這里備了好酒。”

    時晴峰主：“……”

    無奈之下，她只好又叫來一名弟子，低聲叮囑后，便讓其離開了。

    與此同時，正殿廣場上也站滿了年輕的新進(jìn)弟子，烏泱泱一片，道袍形制一致，看著很是整齊。

    唐峭也在其中。

    她和其他弟子一同仰著頭，只不過別人是在仰望正殿上的諸位大能，而她是在看天發(fā)呆。

    很快，廣場上響起一聲渾厚鐘鳴，眾人心神震蕩，齊齊望向廣場上方。

    正殿之上，一位清癯矍鑠的老人站了起來，開始主持大典儀式。

    “是陽真掌教！”

    “哇，胡子好長……”

    “聽說他還是臨淵峰的峰主呢，不知道今年收不收徒，真想做他的徒弟啊……”

    周圍響起竊竊私語，不少人已經(jīng)開始心生憧憬。

    唐峭對此興趣不大。

    天樞共有七大主峰，臨淵、滄溟、時晴、清光、夕照、回雁、浮萍，外人都以為由掌教兼任峰主的臨淵峰實力最強(qiáng)，其實并非如此。

    無論從總體戰(zhàn)力還是從個人戰(zhàn)力的角度來看，真正位居第一的從來都是滄溟峰，因為滄溟峰主是號稱天下第一劍的玄鏡真人，而滄溟峰的兩位副峰主，也都在劍術(shù)上有著不俗的造詣。

    除了滄溟峰，臨淵、時晴、清光、夕照、回雁五峰相差無幾，只有浮萍峰實力最低，是名副其實的“第七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