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都沒再說話，只專心走路, 偶爾有人搭話才回兩句, 完全沒注意男人時不時投過來的幽深目光。

    等回到宿舍，姜盞檸洗完澡坐上床，盯著手機短信箱發呆。

    祝慕森發的短信在最上端一眼便可瞧見, 她定定望了許久, 還是沒勇氣刪掉他的短信。

    既然不喜歡她, 干嘛還要關心她？

    她不滿嘟囔一句，將手機丟到旁邊，剛放下便連聲震動。

    姜盞檸連忙拿起手機，看到來電界面上的“姜建澤”三個大字后愣怔。

    哥哥？

    這么晚打電話，這是有什么事？

    姜盞檸猶豫了會，按下接聽鍵。姜建澤質詢的聲音隨即從聽筒里出來。“好啊，一段時間不聯系，你竟然都跑巴西這么遠的地方去了。”

    “要不是柏延突然聯系，我都不知道這事。”

    姜建澤怒道：“而且他跟我說，你跟祝慕森在一起了？”

    “什么在一起？”

    姜盞檸無語澄清：“我導師在這邊接了個項目，就讓我過來幫忙。至于祝慕森，他是國內駐巴西大使館的參贊。公司跟他有公事來往，我們就遇上了。”

    “公務遇上了，私下還一起爬山和吃飯？”

    “……”

    姜盞檸在心里暗暗咒罵柏延，面上故作輕松道：“重遇就一起吃個飯唄，這又沒什么，異國他鄉能遇上個認識的人多不容易啊！”

    “再說了，我們當初是和平分手，還分了好幾年了，沒必要見面還跟仇人那樣吧？”

    姜建澤冷哼：“和平分手？誰當初天天眼睛腫得跟被人打了似的，聲音啞得跟一個月沒喝水似的，打電話嚇我一跳。”

    姜盞檸：“……不會說話可以不要說。”

    “你現在遠在巴西，我也管不了你。”

    姜建澤沉沉呼了口氣：“我就跟你說一句。”

    “當初祝慕森都不愿意回國跟你見一面，直接在短信上就分手了。這有多羞辱人你不會不知道吧？”

    他激動道：“祝家還是外交官世家！！祝慕森這樣做，顯然就沒把你放在心上！他但凡有一點尊重你，當初都不會這樣，什么都不解釋直接分！！”

    姜盞檸忽然沉默，視線漫無目的落到某處，沒再出聲。

    “他分手的時候也給你把話說清楚了，叫你把他的聯系方式都刪了，顯然就是想清楚了以后連朋友都不做。”

    姜建澤繼續道：“他把事情做得這么絕，你何必還上趕著自欺欺人跟他當朋友呢？”

    姜盞檸一直沒做聲，姜建澤知道他這是說中她心里所想，一鼓作氣道：“祝慕森常年在國外，一年回不了一次國內，你也不打算去國外發展，要是再交往，以后你們誰做這個犧牲？”

    “反正祝慕森是不可能犧牲自己前途的，他但凡愿意，當初都不可能跟你提分手！”

    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姜盞檸沉默聽著，直到他說完才開口：“……我知道了。”

    聲音極淡極輕，似是要化在這縹緲的夜里。

    姜建澤這才滿意換話題，掛電話前囑咐她回國后找時間過來深城玩。

    姜盞檸應完才將電話掛掉，雙手交疊趴在窗沿邊，下巴擱著看向窗外。

    天高無云，只有零散碎星與皎潔皓月高掛夜空，光芒柔和溫暖，將原本漆黑寂寥的夜空襯得沒這么冷清。

    姜盞檸不知不覺就走了神。

    祝慕森剛去國外時，她就一直在想他看到的是怎樣的天空，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能和他共望一片夜。

    現在有機會，已經物是人非了。

    姜盞檸開始躲著祝慕森。

    恰逢另外兩款防火墻運行成功，正式開發被提上日程，所有工作都寫了計劃表，被安排得滿滿當當。

    姜盞檸第一次接與政府及公司的三方合作項目，所有開發進度都要按規定提交報告。而部門成員對線性樹設計和函數都不熟悉，但凡有問題都會過來詢問姜盞檸。

    她借著工作繁忙，除了匯報會議外，其他時間都一聽說祝慕森過來便待在辦公室里不出去。

    有時候項目情況需要上樓跟貝拉克溝通，姜盞檸聽到祝慕森的動靜也會下意識避開，等他走了再說。

    不知不覺一個月過去，最開始研發的三款已經算是半成品，只能后期不斷細化內部構造，進行多版本內測即可。

    后面的十余款則是在最開始的三款基礎上升級，主要由阿普和馬多克負責，姜盞檸只需負責研寫涉及到數理的部分。

    部門有不確定的情況也會開會討論下，但大部分時間研發部門都可以自己解決。

    等到下午，姜盞檸處理完今日所有的工作，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活動四肢。

    看天氣晴朗，準備下樓買杯咖啡順便散心。

    她心情很好地離開辦公室，出了項目大門沿著走廊往前走。準備拐進電梯間，在拐角處聽到祝慕森的聲音響起。

    “相關手續已經提交上去了。”

    姜盞檸硬生生剎住腳步，貼著墻呼吸急促，心跳劇烈得快從胸膛跳出來。

    ……祝慕森怎么在這里？ ！

    電梯間沒聽到別人的聲音，祝慕森似是在打電話，靜了會繼續道：“有建議我再考慮一下，但我拒絕了。”

    電梯叮咚打開和腳步聲隨之響起，等電梯合上的聲音傳來，姜盞檸站在墻后等了會，確定沒聲音后轉身走出去。

    沒想到正對上祝慕森冷淡的視線。

    姜盞檸驀地僵硬，大腦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擠出句話來：“……祝參贊。”

    “你最近好像很忙。”

    祝慕森面無表情睨她，淡淡說道：“忙到我過來布拉科，撞見貝拉克的概率都比遇見你大。”

    “最近任務太多了，畢竟概念已經弄完，現在基本上都是細節處理工作。”

    姜盞檸笑容尷尬，趕緊找個理由轉身：“突然想起來有事情忘了交代，我先回辦公室了，祝參贊你……”

    “你最近是在躲我？”

    姜盞檸腳步驀然頓住。

    “我看過你們的開發計劃，前期你確實比較忙，后期應該主要是研發部門在負責，你只負責統籌規劃。”

    祝慕森站在后頭，慢條斯理道：“而且布拉科并不盛行加班文化，你忙得幾個周末都見不到人，貝拉克不給你提薪水，我都要向工會投訴他幾句。”

    姜盞檸沉默了會，終于深深呼吸，等心跳緩下來后才轉身：“是我自己愿意加班的。”

    “我之前在國內也這樣，周末會去中研院推演理論。在里約人生地不熟，索性周末就繼續過來公司工作了。”

    姜盞檸抬頭：“有什么問題嗎？”

    祝慕森還在看她。

    “真沒有在躲我嗎？”

    他啟唇道：“你知道，有什么你可以直接跟我說。”

    姜盞檸愣怔，忽然想起在深城時，祝慕森捂著她的眼睛，在她耳邊一字一句說道：

    “我不喜歡被人欺騙，或者隱瞞的感覺。”

    打住，姜盞檸你們已經分手了！！

    她眨了眨眼，神情恢復清明：“沒什么，我是真的要加班。”

    “沒問題。不過——”

    祝慕森定定看著她，見她面色平靜，話音一轉道：“最近柏延一直跟我嘮叨找到了家新的中餐館，說是地道京市菜，一直在問你什么時候有空？”

    姜盞檸聽到京市菜，眼睛驀地放亮。剛想答應，話到嘴邊忽然頓住。

    “……最近比較忙。”

    她忍了忍，最后只客套笑笑：“應該抽不出空去外面吃飯了，真不好意思。”

    祝慕森定定看著她，半晌忽然勾唇，聲音似笑非笑：“真的？”

    姜盞檸許久沒見過祝慕森笑，剛被迷得大腦暈乎，就見他拿出手機。

    解鎖屏幕后點開社交軟件界面，手指點進柏延的頭像，按住語音鍵說道：“我剛剛問姜教授了。”

    他目光仍鎖在姜盞檸身上，慢條斯理說道：“她跟我說周末沒空，赴不了你的飯局。”

    姜盞檸頓時反應過來，杏眸訝異瞪大。

    這人玩陰的！！

    那邊隨后就便發了語音通話邀請過來，祝慕森將手機屏幕轉向她：“你說我要不要接？”

    姜盞檸咬著唇不出聲，黑白分明的眼眸忿忿瞪他，比之前看到他就避開的模樣生動活潑許多。

    他以前便愛極了她這副模樣，現在見到后心情更好，索性按下接聽鍵，打開免提：“你說。”

    “你怎么回事，連個妹子出來吃飯都搞不定？！”

    里面傳出柏延抱怨的聲音：“周末也沒空？布拉科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剝削了？”

    “我也不知道。”

    見姜盞檸一臉哀怨盯著自己，祝慕森最近被躲著的燥郁感瞬間煙消云散。

    “要不你跟她溝通一下？”

    “你別跟我開玩笑，盞檸meimei不答應你的邀約，我找她就愿意了？”

    柏延突然想起什么，問道：“那半個月后的圣靈節有空嗎？圣靈節三天假呢！”

    “不知道。”

    祝慕森笑笑，忽然抬腿往自己的方向走來，邊走邊對著聽筒道：“要不你問問她？”

    姜盞檸忽然感覺不妙。

    “行啊，實在不行等她項目結束了再吃也可以，反正這頓飯是一定要吃的。哎，不對啊！”

    柏延突然明白過來，叫嚷道：“你不會告訴我，盞檸meimei跟你在一起吧？！”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