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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嬪 第118節

    “你、你來了?”李珺寧腹痛難忍,極力想讓自己鎮定下來,但到底是個未經事的小姑娘,話中顫意難止,眼角強忍的淚也流了下來:“真不好意思,我實在不知道該找誰,這才麻煩你。”

    昭蘅伸入被窩里,握住她汗涔涔的手,說:“你別說話,閉上眼睛好好休息。”

    李珺寧乖乖地閉上唇,可憐巴巴地看著昭蘅。

    “傳太醫了嗎?”昭蘅問瑤琴。

    瑤琴見公主病弱的模樣,眼眶也泛著紅,她點點頭,淚珠從眼底浸出:“請了。”

    她壓低聲音,嗓音悲痛:“請的劉太醫,她說、說公主腹中的孩子怕是難保了。”

    李珺寧聞言閉上了眼。

    昭蘅感覺到掌中的那只手忽然僵了瞬間,她抬起眼眸,目光靜靜地落在她的臉上,她想了想,忽然轉過臉問:“請藥婆了嗎?”

    瑤琴聞言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昭蘅。

    藥婆是專為女子看病的婦人。

    從醫講究從師出師,跟了正經先生做弟子,才叫做醫者。而藥婆大多沒有師門出處,都是憑借前人口口相傳的經驗為人看診,屬于不入流之派。

    瑤琴怎會讓這樣的人來為公主看病。

    “就連擅治內科的劉大夫都沒有辦法,藥婆又……”瑤琴咬了咬唇,說道。

    昭蘅不再聽她說,她扭頭看向李珺寧,輕聲道:“藥婆專攻婦人之癥,所見所聞遠非劉大夫能比的,治病救人并非誰出身正才能救。”

    李珺寧睜開眼,一雙眼睛水霧茫茫,盯著昭蘅時更添幾分猶豫。

    昭蘅輕輕握住她的手說,柔聲說:“現在情況已經很糟了,你多猶豫一分,腹中孩子便危險一分。救人者不應分以高低貴賤。”

    李珺寧實在腹痛難忍,輕咬了下唇,吩咐瑤琴:“聽良媛的,去請藥婆來。”

    瑤琴止住淚痕,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淚,轉過身安排人去請最好的藥婆過府。

    人是一刻鐘左右到的,老婦人被請進公主府,被這神仙洞府一樣的屋子震驚得快暈下去了。

    她一輩子受人歧視,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機緣,能到這樣的地方為貴人看病。

    來的路上,已經有人教過她規矩,入了寢屋,她立刻顫顫巍巍跪了下去:“草民……”

    “救人要緊。”話還沒說完,便被床畔傳來的一道溫柔嗓音打斷:“起來吧,快給公主看病。”

    京城的貴人都看不起她們這些不入流的三姑六婆,就算有高門深院的貴婦人請她去看病,那鼻孔都恨不得翹到天上去,還是頭一回受到貴人這樣的相待。

    她忙讓丫鬟準備要用的沸水、棉巾,凈手之后走到床邊,掀起蓋在李珺寧身上的被子,掌燈看下處情況。

    李珺寧咬著唇不住顫抖。

    昭蘅握著她那只輕顫的手,施以輕微的力道,以示安慰。

    許久后,那藥婆抬起眼眸來,昭蘅忙問:“怎么樣?”

    她說道:“有些驚險,我開個方子,看天亮前能不能止住下紅。若能止住,慢慢養著當是無礙。”

    昭蘅催促:“快去。”

    藥婆寫好方子,瑤琴便立刻派人去抓藥,煎好給李珺寧服下。

    天快亮時,她身子上終于不再淌血。

    一屋子的人都松了口氣,而這時,接到消息的小鄭翰林冒著風雪歸來,風塵仆仆地到了床前,紅著眼將李珺寧的手握住。

    昭蘅不想打擾他們夫妻溫情,默默退出房間。

    她在房中陪著李珺寧,一夜未曾合眼,瑤琴立馬去為她準備客房。

    她望著東邊隱約的魚肚白,阻止她說:“不必,我現在要回宮。”

    “可是……這會兒宮門還沒開。”瑤琴道。

    “我等它開。”

    她迫不及待想回宮,回到他的身邊。

    作者有話說:

    覺得劇情慢的小伙伴們,就攢一攢文,或者等完結了看吧。

    還有十幾章正文就要結束了。

    第80章

    楊婆子坐在爐火前打盹, 溫暖的火光烤得她圓乎乎的臉緋紅一片,她半瞇著眼睛,又不敢睡得太嚴實, 聽到廊外腳步聲響起,她一下子就睜開眼睛, 局促地站起來,蓋在腿上的織錦羽被滑落在爐前。

    她急忙彎腰抓起來,放到旁邊的椅子上。她這輩子還沒用過這么金貴的東西,可不能給人弄壞了。

    走到門口一看,正是瑤琴走了過來。她心往嗓子眼里提了幾分, 忙粗著嗓子問:“姑娘, 公主怎么樣了?”

    “大喜。”瑤琴此刻有種劫后余生的僥幸,也不顧身份高低,托著楊婆子的手肘福了一禮:“公主下紅止住了,這會兒已經睡過去,太醫看過她的脈象,漸漸平穩下來了。”

    楊婆子一聽, 圓臉上堆起笑容, 心也松了幾分。

    她一宿不敢睡覺,心緒一松, 一個哈欠便從嘴角打了出來。

    粗人沒什么規矩, 嘴長得老大,一疊聲兒從嗓子眼里往外冒,拖得長長的。看到眼前俏麗的女子掩唇輕笑,她不好意思地沖瑤琴嘿嘿笑了兩聲:“莊稼人沒規矩, 讓姑娘見笑了。”

    “嬸子昨夜跟著辛苦了, 公主已經沒有大礙, 我讓人先送你回去。”瑤琴柔聲道,又從袖子里抽出個紅封塞到她手里:“這里有些銀錢,您留著買茶吃。”

    楊婆子捏著那紅封,實在是太厚了些。她忙推拒道:“使不得,這也太多了,我們給人開藥,收不起這個價錢。”

    “您就收下吧。”瑤琴笑著說:“良媛主子離去前吩咐的,她說今夜若是太醫救得公主腹中孩子,少不得會重重封賞。您的醫術救了公主,這些都是您應得的。”

    楊婆子局促不已,訕笑道:“貴人抬舉了,我這算什么醫術,不過是下九流的雕蟲小技罷了。”

    瑤琴仍是笑,她不疾不徐地說:“主子還說了醫術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能救人的便好的。您不必妄自菲薄,我差人請您的時候,也曾聽說過您這些年救人無數。這些都是大功德呢。”

    楊婆子聽得目瞪口呆,她十六行醫,至今三四十余載,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說醫術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她給很多人看不起病,可是非但沒有受到醫者應有的尊重,甚至許多深受其苦的苦主也瞧不上她。

    吃著她的藥,扭頭就罵她不入流。

    廟會酬神,像她們這樣的都得往后站,不能腌臜了菩薩慧眼。

    就因為看的是女子私疾,所以世人覺得她骯臟。

    憑什么呢?

    她喉頭有些囁嚅:“是方才在屋子里的那位貴人嗎?”

    “是啊。”瑤琴沉了沉嗓子,心里對昭蘅充滿感激,幸虧下午喊了她過來,否則誰能想得起請藥婆過來。她在寢屋里坐了整整一宿,安撫著公主的情緒,否則,還不知道這會兒是什么景象。

    “那位貴人是什么來頭?”楊婆子忍不住好奇,昨夜她聽到她直呼公主的名字,想來也是一等一的貴人。

    瑤琴答道:“那位是太子良媛。”

    *

    昭蘅趕到宮中時,在宮門前等了將近一刻鐘宮門才打開。

    她踩著沉重朱門打開時“嘎吱嘎吱”的聲響,走入沉沉宮巷。

    日近除夕,天亮得越來越晚,宮道兩側的風燈還高高掛著,在晨風的吹拂下搖搖晃晃,她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棲息在寒枝上的冬鳥,被她的腳步驚醒,拍拍翅膀飛遠,踢下枝頭一撮細雪,沙沙往下墜落。

    牧歸正提著燈在庭院里等著昭蘅,他半刻鐘之前就接到宮人傳來的消息,說昭蘅已經回宮了。

    自昨日諫寧來見過殿下之后,他就一直閉門不出,既不回寢殿休息,也不傳膳。

    昏黃的燈光照著他的身影投在屏風上,他就這樣枯坐了一夜。

    牧歸跟隨李文簡多年,他心情是好是壞,他如何能不不知?

    雖暫時不清楚到底出了何事,他也隱約猜到定然不小。

    殿下上次這樣不吃不睡,還是魏將軍死訊傳來之時。

    他本想讓昭蘅勸勸他,恰好昨日三公主有事,她并未回宮。

    昭蘅老遠就瞧見牧歸站在白玉階下的身影,攏了攏身上厚重的斗篷,加快了步伐走過去。

    牧歸也迎了上來,同昭蘅行了一禮,便道:“良媛,您回來了。”

    “嗯。”昭蘅抬眸望了書房一眼,揉了揉發干的眼睛,問他道:“殿下還在里面嗎?”

    “是。”牧歸答道。

    昭蘅眼睛定定地盯著窗紗上單薄的人影,嗓子微啞:“他怎么樣了?”

    牧歸微微嘆了口氣,目光一頓,凝眉道:“昨天下午諫寧來見過他后一直就滴水未沾。您進去勸勸他吧。”

    昭蘅垂下眼瞼,終于將眼睛從窗紗上移開,她看向牧歸,朝他擠出一抹笑意:“昨天下午我送了幾條魚回來,你讓膳房蒸了,再送幾樣清粥小菜過來。”

    牧歸道是,轉身往膳房而去。

    昭蘅朝天邊望了一眼,初起的朝陽落了層淺淡的金色在琉璃瓦上,消融的雪水從宮檐上一串一串滴落,被朝陽照射得晶瑩又耀眼。

    她提起裙擺,邁上白玉階,輕輕推開書房那扇厚重的大門。

    李文簡坐在書桌前,背對著窗欞外初起的天光,烏黑濃密的長發用白玉冠高高束起,面容卻是蒼白的,纖長的羽睫微微垂下,在下眼瞼投出淺淺淡淡的影子。

    他只是坐著,也不知在想什么,目光也沒有落到實處,隨意飄散著。

    屋中炭火早已熄了,冷得猶如雪窟,昭蘅不知為何,鼻頭竟然有些發酸。她在門口站了片刻,抬頭將眼眶里的熱意壓下,這才走上前去。

    “殿下。”

    李文簡聽到她的聲音,眼神有點迷茫,隔了一會兒,才遲鈍地輕抬眼睛,看向走來的人影。

    “你回來了?”他輕聲問。

    昭蘅張了張嘴,拿起木椸上的大氅走到他身旁,雙臂抖開大氅,將他緊緊裹著攬入懷里,兩人之間隔著厚厚的大氅。

    “我回來了。”她聲音帶著細微的顫意,將大氅披在他的肩頭,然后起身,走到爐前,往熄滅的爐子里添了炭,再吹燃火折子將炭火點燃。

    暖意從爐前徐徐燃燒起來,昭蘅被風雪凍得有些僵硬的臉終于回溫,她燒開熱水灌了個湯婆子,塞到李文簡手里:“給你暖暖手。”

    李文簡不說話了,薄唇微抿。

    但當昭蘅在他身邊坐下時,他便伸手將她拽進懷里。

    昭蘅沒有防備,一下子伏近他懷里,感受到男子雙臂不斷用力地將她箍緊,她順從地從身后擁著他,如她無數次安撫自己那般,輕輕地拍打著他的脊背,無聲安撫。

    “是星延。”他的聲音褪去了慣有的溫和,添了幾分清冽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