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嬪 第8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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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簡無聲拉開她的手,又吮吸數(shù)次,終于放開她。 他平靜地盯著她白皙的面容,卻忽見她那雙好看的眼睛里頃刻間氤氳起水霧,很快就有眼淚一顆顆從眼眶里砸下來,好似檐下綿綿不絕的雨珠,沒個止休。 “要是有毒怎么辦?”她聲音哽咽。 李文簡伸出手,用雪白柔軟的衣袖輕柔地抹去她臉上的淚痕,專注又認真。終于替她擦完臉,他眼底才露出幾分淺淡笑意,卻忽然被面前的女子伸出一雙手,捧住了臉。 夜風吹動浴池的珠簾發(fā)出叮叮當當?shù)那宕嗦曧懀r得屋中一時靜悄悄的。 燭光照著她干凈的面龐,也照著她被淚水浸濕后澄澈的眼眸,她忽然湊近了。 李文簡幾乎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起初有點冷,很快便是溫熱的。 她兩片薄唇壓低,生澀而小心地印在他冰冷的唇上。 輕觸即分,她重新望向他,聲音里還有顫顫的哭音:“要是有毒怎么辦?” 李文簡身形有片刻的凝滯,轉(zhuǎn)瞬又放松下來。他推開少許,拉開了自己同昭蘅的距離,輕輕撫著她的臉頰,慢慢彎了唇,認真地回她道:“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嗎。” 風從窗欞吹進,昭蘅身上一片涼意,她渾身濕透地站在李文簡面前,身上的水滴滴答答地從腳邊淌出。 “快去泡澡。”李文簡站起身,揉了揉她濕漉漉的長發(fā),問:“還是需要我?guī)兔Γ俊?/br> 昭蘅悄悄抬眸瞥了他一眼,又立刻垂下眼,抿了抿唇,臉上微微發(fā)紅,立刻說:“我可以的。” 李文簡便朝她笑了笑,轉(zhuǎn)身走出浴間。 他方才抱她的時候,身上也沾滿了水,他不覺寒涼,反倒抬手從唇邊撫過,只覺唇瓣上一片灼熱。 * 華陽宮里,后宮諸人已經(jīng)聚齊了。 明日三公主便要出閣,這是她待字閨中的最后一次家宴。 連廊上掛滿了八角宮燈,燈上垂下紅色絲線,在風中輕輕搖晃。 梅妃望向上首,帝后不知在說什么,皇后睨了陛下一眼,又收回眸光,眉眼微嗔,嘴角卻噙著笑意。 她端起茶來,低下頭之看見自己倒映在水中搖晃的面容,不管多少年過去,陛下眼中都只有皇后一人。她眼底的波光,清冷肅然,手抖了一下,她慢慢放下茶盞,只余心底一聲默然長嘆。 “稟殿下。”宮女慌慌張張進了華陽宮,稟報道:“四皇子在澄園落水了。” “什么!?” 梅妃這一驚吃得不小,眼睛都瞪圓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澄園那個地方,入了夜就沒什么人經(jīng)過了,有時候人掉進去好幾天才被發(fā)現(xiàn)。她噌一聲站起來,雙腿卻止不住地發(fā)軟,唇齒翕動,卻開不了口說話。 “人現(xiàn)在怎么樣了?”皇上起身問。 那宮女道:“恰好良媛跟八公主經(jīng)過澄湖,良媛跳進水里把他救了起來,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送回他的寢殿了。” “快,扶我去看看。”梅妃渾身冷汗直冒,哆哆嗦嗦地攙著宮人的手往回走。 皇后皺眉問:“良媛呢?她怎么樣?” 宮女回話:“她救起四皇子后,殿下就到了,把她抱回東宮去了。” “去太醫(yī)院,找?guī)孜惶t(yī),上陽宮和東宮都去幾個。”皇后聽說人沒事,皺著的眉頭終于散開:“最近天涼,落了水要小心著涼。” * 泡了個熱水澡澡,回到寢殿又喝了熱氣騰騰的姜湯,昭蘅便爬上床睡覺,她眼皮很重,意識模模糊糊,睡得很昏沉。 李文簡梳洗完回來,昭蘅蜷縮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張浮現(xiàn)不正常紅暈的面容。 他感覺不妙,抬手撫了一把她的額頭。或是在水中受了寒,她有些發(fā)熱。 李文簡起身走到門口,喚道:“牧歸。” 牧歸還沒應(yīng)聲,蓮舟便捧著一碗藥走了過來。 “皇后娘娘吩咐太醫(yī)熬了驅(qū)寒的藥。”蓮舟主動稟報。 李文簡輕瞥一眼青瓷藥碗,抿緊薄唇,說:“給我。” 昭蘅做了個夢,夢到跛足大夫給了她一塊糖,又給了她一碗藥,讓她趕緊把糖吃了喝藥。她不肯,他就上前捏著她的下巴把藥汁灌進她口中。她憤恨之下,一口咬到跛足大夫被藥汁染得黑黢黢的手臂上。 她睜開眼,看見李文簡坐在床邊,他穿的一身月白色寢袍,剛沐浴過身上帶有淡淡的水氣,而那雙漆黑的眼瞳正驚詫地盯著她。 他手里端著一只青花瓷碗,碗邊霧氣蒸騰,稀薄霧氣襯得他眉眼清清淡淡。 “還不松開?”李文簡淡淡開口。 這一瞬,昭蘅才意識到原來夢里的藥汁是真實的,而她此此刻咬著的是李文簡伸過來給她喂藥的手。 “夢到什么了?”李文簡輕垂眼簾,舀了一勺藥汁,喂到她唇邊。 昭蘅沒湊近去喝,她抿著唇看了眼他手背上的咬痕,耳尖微微泛紅,慢騰騰撐著床榻坐起來,聲音沙啞:“給我吧,這樣喝太苦。” 李文簡把碗遞給她,她接過去之后低頭咕嚕咕嚕一口就把大半碗藥汁喝完了。 李文簡愣了一下,又將目光移到她的身上。 “還有哪里不舒服嗎?”李文簡問。 昭蘅搖了搖頭,慢悠悠縮回被窩里。李文簡抬手將被子往上扯了兩分,緊緊地將四角掖住:“那快睡吧,睡一覺明天起來就好了。” 昭蘅抬起頭忽然對上面前人的目光,她問:“殿下不睡嗎?” 暖光鋪陳在李文簡膝上,他在這般柔和的光線之間看她澄亮的眸子,大概也知道,她這會兒還沒有睡意。 他搖了搖頭,起身走到柜子邊,拉開抽屜,摸出一個小小的瓷瓶,坐回床邊,從被子里拉出她的手臂,用指腹沾了點藥膏,抹在她手腕的齒痕上。 濃金的燈光落在他側(cè)臉,昭蘅覺得手腕處火辣辣的,有些疼,問:“這是什么?” 李文簡收回手:“藥膏,祛毒的藥膏。有些疼,本來想等你睡著時給你抹的。” 清風浮動枝葉,她隨著庭外傳來的沙沙聲而去望他的臉。 李文簡掌心的溫度已經(jīng)捂暖了小瓷瓶,他把瓶子放在昭蘅的枕邊:“每隔三時辰記得抹一次。” “沒事的。”昭蘅垂下眼簾,目光不自覺地停留在床帳他的影子上:“它當時朝我游過來的時候,我就有了防范,一腳踢了過去。” “害怕嗎?”他睫毛不自在地眨動一下。 昭蘅的眸子里最先顯露一份茫然,隨即明白過來,她搖頭:“不怕,我小時候還當過一段時間的捕蛇人。” 她扭頭看向李文簡:“說不定那段時間您吃的蛇羹就有我一份功勞。” 她嗓子沙沙的,像是有些不舒服。李文簡走到桌案旁,給她添了一杯熱水。 扶著她坐起身,將杯子放入她掌心里。 “又會看病、又會捕獵、還會捉蛇……繡花也繡得那么好,阿蘅,你怎么這么厲害?”李文簡含笑看著她問。 這話一點也不委婉,夸得昭蘅有些不好意思。她眼睫輕輕地顫了下,把一杯水喝完,小聲說:“也沒您說的那么厲害。” 李文簡想了想,說:“現(xiàn)在也很厲害,才七個多月,就會寫那么多字,看了那么多書,茶泡得很香,花插得好看,琴彈得也不錯。” 昭蘅抬眼望著他,目光微微有些驚愕:“真有這么厲害嗎?” “嗯。” 李文簡應(yīng)了一聲,將她手中的茶杯放到一旁。 昭蘅眼瞼微動,她忽然說:“殿下怎么從來不問我以前的事情?” 李文簡看著她蒼白的面容:“每個人都有過去,對我而言你的過去只是個故事,卻要你踩著痛苦重走一遍。我便不想問了。” “也不盡是痛苦。”昭蘅一下抬眼,輕輕地看他:“也有很多快樂的事情。” 孤清長夜,燭花搖焰。 李文簡看見她眼底有淺淡笑意,唇角輕揚:“那你跟我講講你在鄉(xiāng)野的事,讓我也長一長見識。” “鄉(xiāng)野俗世,有什么見識,不過是些瑣碎小事罷了。我怕您覺得枯燥。” “一寸天地有一寸天地的見識,你經(jīng)歷的我未必經(jīng)歷過,那你的經(jīng)歷對我來說就是見識。”李文簡笑著說:“你說吧,說什么我都愛聽。” “嗯。”昭蘅點點頭,裹著被子往里靠了靠:“您上來,我慢慢給您講。” 李文簡視線落在被她抓住的衣袖,他抬手,對上面前女子水霧剔透的眼,在她目光的滿含期盼里脫了鞋襪上床,在她身旁躺下。 或是因著發(fā)熱,昭蘅聲音有些嘶啞。她想了想,說:“您知道見過采菱嗎?” “沒有。”李文簡如實答。 昭蘅說:“離我家不遠的地方有個池塘,夏天長滿菱角,我經(jīng)常跟奶奶去摘。她劃著船,擠開浮在水面上的菱葉,慢慢搖櫓,船就緩緩飄進了菱草深處。奶奶坐在船頭,撿很多的菱葉在船上,慢慢理著菱角。我小時候太皮了,在船上待不住,就會跳進水里抓魚,我就是那時候?qū)W會鳧水的。” 李文簡抬眼望向她,等著她繼續(xù)說。 昭蘅卻眨了眨眼,問他:“我是不是有點不大像女子?” 也是進宮之后她才知道,原來女子走路步子要小,體態(tài)要穩(wěn),不能亂蹦亂跳,更不能一個冷子就往水里扎。 “我只知道你很厲害。”李文簡說。 昭蘅見他沒有絲毫嫌棄的意思,于是繼續(xù)說:“奶奶會帶一個竹簍,把剝好的菱角放在竹簍里,我鳧上來了,就偷了兩顆塞嘴里,結(jié)果她越剝越少,她就會笑著問我‘阿蘅,船上是不是招耗子了’,把我笑得不行……” 長夜漫漫,燈架上的蠟燭一寸寸消減。昭蘅不知不覺睡著了,她側(cè)著頭,腦袋埋在她的肩頭,呼吸均勻綿長。 她講了一夜在村子的事情,李文簡知道了如何采菱、如何種麥子、蘿卜是冬天里長的,打獵不一定需要弓箭。 從她的話里,他窺見了另一個昭蘅。 李文簡側(cè)眼望過來,那張睡夢中恬靜笑著的面容映入眼簾,他抬手想理開她搭在鼻窩里的一縷發(fā)。卻鬼使神差地搭下眼簾,眸光流光,終于還是緩緩伸手,捧著她細膩柔軟的臉頰,唇瓣輕壓,小心地印在她微抿的唇上。 天還沒亮,昭蘅醒了一次,她迷迷糊糊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怎么竟然伏進了殿下的懷里,她的臉緊緊貼著他的胸口, 她稍微動了下,殿下在睡夢中蹙起了眉,長臂攬過,將她摟得更緊,她鼻尖若有似無地輕蹭過他的喉結(jié),剎那的癢意令她渾身一僵。 昭蘅猶豫片刻,索性不再動,就這么靠在他懷中,重新閉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說: 李狗子:我老婆親我了也~~~ 阿蘅:有個狗偷親我!! 第53章 翌日一早, 昭蘅被門外的腳步聲吵醒。她迷迷糊糊醒過來,聽到林嬤嬤在說:“告訴梅妃娘娘,良媛還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