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嬪 第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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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烈而陌生的接觸,如同天羅地網(wǎng)般鋪下來,讓她無處逃避。她什么也聽不見,什么也看不見,唯一的感覺是唇上撕扯般的灼熱。 好長好長一段時間,她根本不知道如何應(yīng)對,只能一動不動僵直地站在原地被動地承受他的親吻。突然背后一涼,高幾上的水盆翻了,大量的的水撒出來,把她的衣服打濕。 她輕輕去推他,卻被他寬大的手掌狠力地掐著細(xì)腰,根本無法撼動半分。到最后,她整個人都失去力氣,只能軟軟地靠在他懷里,任他近乎蠻橫般的掠奪。 泄憤一般,親吻里都夾雜著狠意,像是要把她碾碎,揉成齏粉。 很久之后,李文簡終于松開她。 昭蘅大口大口呼吸,這樣近的距離,她望進(jìn)他深不可測的眼底,他眼睛里有著異于尋常的猩紅。 李文簡手仍掐在她的纖腰上,細(xì)若蒲柳的腰肢脆弱不堪,仿佛輕輕一折,便能將她折成兩半。 李文簡另一只手抬起她的臉,掌心壓著她的下巴,帶著他的體溫。 昭蘅想到了很久以前,第一次遇到他的那個寒夜。 那天他也是這樣蠻橫地將她逼得不能動,那雙沒有光芒的眼睛也是這樣紅。 她微微喘著,盯著他時眉心一直攏蹙。 眼底莫名涌上濕意,她害怕,這樣的李文簡讓她感到害怕。 “昭蘅。”李文簡咬牙盯著她的眼眸,忍了又忍,才開口:“我會這樣親吻一件東西嗎?” 李文簡直視昭蘅眼睛:“你是一個人,不是花瓶、不是美玉寶石、更不是牛馬牲口,你不是草木無心,你有血有rou有感情。是人!不是東西!我怎么可能用你去交換利益?” 剎那間,驚駭、迷茫、震撼……各種情緒在昭蘅心中百轉(zhuǎn)千回。她慢慢抬眸,望向他猩紅的眼睛里,呢喃:“可是月氏不是東籬重要的盟友嗎?” “何為盟友?互相利用依靠謀取最大利益的才叫盟友。和月氏建盟,對我們立足西域有重要意義,但同樣的,東籬也是月氏往東、南延續(xù)商貿(mào)的重要一環(huán)。”李文簡沉聲:“我們和月氏旗鼓相當(dāng),故而歃血為盟,并非我們單方面依附于他,我愿意在合理范圍內(nèi)包容他、滿足他,不代表我會無原則、無底線地容忍他。何等無能的男人,才能做出將自己妻子拱手他人這樣的荒唐事!在你的眼中,原來我是這樣卑鄙不恥的人。” “不、不是。”昭蘅眉心緊攏,下意識捏著他的衣袖,但張開嘴,又不知道該怎么說。濕透了衣衫緊緊地貼在她的背上,讓本來就冰冷的背冷得冒寒氣,牙齒微微有些顫抖。 李文簡松開握著昭蘅下巴的手:“我所希冀的宏圖霸業(yè),是靠拳頭、靠實力,在這世道站穩(wěn)腳跟,維持長久的和平,而不是靠犧牲中原的女人,把她們當(dāng)做禮品一樣獻(xiàn)給別人討好求和,為我的霸業(yè)添磚加瓦。我不屑這種行為,更不恥這樣做。” 說完,他轉(zhuǎn)身,用力拉開身后的房門,從陰涼的寢殿邁入烈日酷暑之中。 就這樣頭也不回地離開。 昭蘅望著他的背影,心里生出幾絲慌張,清明的眸中有淚光閃爍。她抬起頭,閉了一下眼睛,將欲落的淚忍回去。 林嬤嬤和蓮舟看到李文簡沉臉出去。 他向來是冷靜端方之人,謙和幾乎已經(jīng)刻進(jìn)了他的骨子里。林嬤嬤少見他如此怒意勃發(fā)過,擔(dān)心昭蘅,急忙扯起裙子轉(zhuǎn)身進(jìn)了寢殿。 她整個人木然地站在案幾旁,盆里的水灑了大半,順著她的衣衫滴答滴答地正往下滴水。盆里的蓮花耷拉在盆沿,被昭蘅一靠,有一朵花瓣都被靠斷了。 林嬤嬤松了口氣。 還好,只是看上去狼狽了些。小兩口哪有不吵架的,陛下和娘娘恩愛了幾十年,有時候還要吵得臉紅脖子粗呢。 “主子別慪氣,過日子嘛,哪有不爭嘴的。”林嬤嬤勸慰她道。 “我知道的。”昭蘅看向林嬤嬤,溫柔笑著,眼底濕意明顯:“沒事兒的,您先出去吧,我想歇會兒。” 林嬤嬤走到床邊把勾著床帳放下來,又把床鋪整理好,說:“您先歇著,晚些時候我來叫您用膳。” 昭蘅換下濕噠噠的衣服,鉆進(jìn)床上。明明是酷暑,她卻覺得好冷,寒意從背心浸出來,冷得她牙齒直打顫,只好用被子把自己緊緊地裹著,才勉強把寒意逼退。 阿箬真終于解決了,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講。 可她還是睡不著,只要一閉上眼,就能看到李文簡猩紅的眼睛,還有他的呼吸,那么急促,一直在耳邊。 她越想越心慌意亂,輾轉(zhuǎn)反側(cè)久不能眠,抬起指尖抵在自己的唇上。她渾身冰冷,唯獨唇上一片烈熱。 一直到快黃昏時才迷迷糊糊睡下。 半夜昭蘅才醒,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聽見響動,蓮舟從外面進(jìn)來,一邊幫昭蘅穿衣一邊說著晚上打探來的消息:“阿箬真殿下受傷了!” 昭蘅攏著衣襟,壓低聲音問她:“怎么回事?” “聽說下午他騎馬回行宮的路上,從馬上摔了下來,摔斷了腿。”蓮舟瞪圓了眼睛,重重點頭說:“活該,沒摔死他。” 昭蘅沒有接她的話頭,回望空空蕩蕩的床榻,問:“殿下呢?” 蓮舟疑惑:“下午梁先生入宮了,和殿下在云水間呢。” * 行宮里,阿箬真躺在床上痛得直叫喚。 他身上哪哪兒都痛得不行,手掌被金簪刺穿,痛;墜馬摔斷了腿,痛!喉嚨被昭蘅手指刮得喉管快要爆裂了似的,痛! “沒用的家伙,連個血都止不住。”阿箬真只差嗷嗷大哭,舉著那只還在滴答滴答淌血的手,氣得想往桌子上拍下去,又實在痛得沒有力氣。 幾個大夫急得滿頭是汗,終于有人大膽地推測:“殿下是不是中毒了?正常來說,不至于這么久止不住血啊。” 另外一個大夫也皺眉附和:“我看也像,殿下說傷是中午才受的,可是傷口周圍已經(jīng)有潰爛長膿的趨勢,正常也沒這么快啊。” “天吶!”阿箬真一時接受不了,他以為昭蘅那個臭女人頂多嚇唬嚇唬他,畢竟中原的皇宮內(nèi)規(guī)矩森嚴(yán),哪有那么方便去弄毒-藥。可他萬萬沒想到,她真的弄來了毒。 他拐彎抹角問幾個大夫知不知道什么叫百日枯,幾個老頭子紛紛皺眉擺手說從未聽過,也許是哪個鄉(xiāng)野大夫研制的不知名毒-藥。 盛夏的行宮里一陣涼風(fēng)瑟瑟,狠狠地吹著阿箬真劇痛的身軀。 * 云水間內(nèi)。 李文簡手里拿著一冊書,看了眼坐在對面的梁星延,并不問他這時候了為什么還不出宮,只是坐在桌旁,倒了一盞茶放在自己對面。 梁星延便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坐在他對面,打量他。 梁星延拿起那茶盞看了看,邊緣上深藍(lán)色的釉面上沾了一根茶葉。他莫名笑了一下,又將茶盞放下。 “有酒嗎?”梁星延凝視他片刻,忽然問門外站著的牧歸。 牧歸一愣,下意識看向李文簡。 李文簡也不知梁星延什么意思。 梁星延便一笑,解釋道:“我和殿下自小相識,殿下心情不好,于情于理,我都應(yīng)該陪你紓解一二。不過殿下一不近女色,二不好賭錢,只好陪你斟酌幾杯。” 李文簡頭也未抬:“誰跟你說我心情不好?” 怎么說也是相識十幾年的情分,梁星延豈能看不出他心事重重。連著幾個月,李文簡都不召他入宮夜學(xué),今日卻突然召他。瞧著他看書的模樣,分明是硬逼自己在看。 李文簡很少有這樣的情緒。 早年他心事沒有這么深沉的時候,也是個愛說愛笑的少年,對酒當(dāng)歌,他們也曾把酒談人生。 近些年來,自他做了太子之后,注定很多事不便在與外人說,什么事都埋在心里,倒不如從前快活。 尤其是宮內(nèi)的事情。 梁星延對承明殿的事情知之不詳,眼下看他若無其事模樣,便知自己問了他也不會說,索性不問,只道:“醉飲三百杯,能解人間八萬愁。” 李文簡點了下頭。 牧歸便去傳,很快就將酒水取來,為他倆各斟一杯。 梁星延端起一盞,朝他晃了晃,一飲而盡。 李文簡端起他面前的那一站,腦海中浮現(xiàn)的卻是和昭蘅相識以來的種種。她怯弱又膽大,恭順又傲氣,自卑又自信…… 她是復(fù)雜的,也是矛盾的。 也正是這種復(fù)雜的矛盾無聲吸引著他。 昭蘅算是世上與他最親密的人,但他們始終相交不深。 一直以來,他都將她視為責(zé)任,竭盡所能地想庇護(hù)她。 下午在慶春苑外看到她,聽到她再一次對自己撒謊,他的心陡然往下墜了幾分。 他理解她的悲苦經(jīng)歷,理解她的膽怯躲避,也能理解她心里有一道鮮明的界線,將自己和外界分割。 但在聽到她哀求的那一刻時,他只覺得荒謬極了:她寧肯冒著生命危險獨身去和阿箬真周旋,也不愿向他求助…… 她那樣惜命的人,在面臨生死抉擇之前,對他都沒有一丁點信任。 哪怕一點點。 李文簡腦海里仿佛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沒想。 酒喝著喝著有了幾分醉意。 天黑透了,月光銀灰灑入任雪堂。李文簡看著醉醺醺伏在案上的梁星延,讓諫寧將他扛去了偏殿。 牧歸進(jìn)來問他:“殿下,回寢殿歇息還是……” “去東暖閣。” 李文簡起身,朝著前廳走去。 這會兒已經(jīng)很晚,除了值守的侍衛(wèi)和宮人,整座東宮已經(jīng)沒什么人走動。 天色已暗,光線昏澀。 兩個巡夜人提著風(fēng)燈從他身旁走過,行禮問了安,錯身往一邊走。李文簡站在回廊之上,卻聽到一人對另一人說:“你這玉光華內(nèi)斂而不彰顯,儒雅溫潤,碎了真是可惜。幸好造作司的寧掌司手藝好,傾力修補,看上去和以前無異。” “近看不得,你看這嵌金之處,雖然說寧掌司巧思能奪天工,但到底是碎物重修,不可能和以前渾然一體相比,自己摸著這嵌金,想到它曾經(jīng)碎過,心里也不舒服。” “哎……” 李文簡扭頭朝那兩人看去,看到一人手中舉著塊玉玨,水潤如天青,水頭十足,顏色碧沉,乃是十分難得之佳物。可上面卻嵌了一塊金絲,乃是經(jīng)過修補后留下的,像是一道怎么也驅(qū)除不了的疤痕。 從云水間下來,他一眼瞧見昭蘅立在合歡花樹下的身影。她站在樹蔭濃影里,幾乎和黑暗融為一體,墨黑濃影間,她裙擺上的金絲銀線反射著宮燈的光芒。 提燈走近,宮燈照出她蒼白的臉。 昭蘅在殿外等了很久,她想了好多話要說,可是待得他走近了,仍是忽然呆住,手指輕顫,垂眸盯著手中捏著的衣帶。某些紛繁的念頭劃過腦海,卻茫茫白霧似的,什么痕跡也沒留下。 眼見他馬上要走,昭蘅便伸手拽住了他寬大的外袍衣袖。 李文簡邁開的腳步,頓時停下。 昭蘅纖長雪白的手指搭在那金燦燦的繡龍上,微微仰眸望著他,嗓音里有輕微地顫聲:“殿下不回寢殿歇息嗎?” 李文簡無言。 許是怕他掙脫,昭蘅的手指便慢慢扣緊,雪白干凈的指甲沒有涂抹任何蔻丹,在暗黑的夜色里有一種近乎純粹的干凈:“殿下若是不想看到我,我去東暖閣歇息。您明日要上早朝,若是休息不好,影響正事。” 那一刻,李文簡垂在身側(cè)僵硬的手掌,緩緩握緊了,道:“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