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山寨里的女人們
落日的馀輝越發血紅,但是秋天的夜幕讓空氣發寒。 伊菲森捲起那張剝好的人皮,然后拎在手上,跨過一具具沒皮的軀體和滿地的鮮血,以及地上燃燒跳動的火焰,環視其他伙伴的工作進展。 為了處理乾凈,除了尸體,連馬和其他的武器盔甲什么的,一律都要燒掉。 看起來蠻順利的,現場處理完之后,就可以出發往山寨和子夜她們會合。 這時,他的目光撇到一個較小的身影。 風信子正蹲在地上,一臉嘔氣的粗魯的扒著皮,彷彿跟這個強盜有仇似的,兩條眉頭攥成一團,一雙淡藍色的眼滿是不耐煩的。 真是的,好不容易老哥這次不在,這次也不讓我主攻,一樣要我圍堵,好像是技術不好似的,殺好之后又要我扒皮干苦力活—— 一個黑影突然擋住夕陽的紅光,風信子心里停止抱怨,抬起頭。 「噢……王,那個,我快好了?!?/br> 風信子有點緊張的看著伊菲森說。 「不是因為你技巧不好,才沒讓你做主力,而是你需要在細節上,多留心一點。你這樣剝,皮不會完整,披上去會有破綻的,容易被敵人發現,很危險。」 伊菲森蹲下來,將手上那綑皮放到一邊,開始示范給風信子怎么剝皮。 幾粒汗珠從風信子的黑發上滑落到臉龐,呃,從自己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心里的想法嗎? 他不安的吞了一口口水,看著伊菲森的動作,然后戰戰競競學著。 王的語氣沒有一點責備的感覺,比起老哥對自己經常嚴厲訓斥的兇巴巴樣子,溫柔多了。 「我叫你哥今晚回去陪你大嫂,也跟他說了,你也快成年,要開始學習如何獨當一面?!?/br> 風信子一聽,低著頭,幾秒后小聲說:「我可以……只是他老是那么兇……我又不是每次都冒冒失失……」 伊菲森頭也不抬的笑了一下道:「你哥對你這么嚴,是因為擔心你?!?/br> 風信子扁著嘴,嘟噥道:「我知道?!?/br> 風玉子和風信子這對兄弟相差十二歲,父母也是死于那場屠殺,也因為這樣,除了彩月奶奶,風信子可以說是兄長一手照顧大的,而他對這個弟弟,比較嚴格。 他知道自己做事情,有時候比較粗心大意、冒失莽狀、耐心不夠,但是他總覺得哥哥神經太細,什么都能罵。讓他覺得很煩很討厭,甚至有時哥哥要他不要做什么,他就偏要這樣干! 伊菲森瞧了這個一臉倔強的毛頭少年,一邊捲起剝好的皮,微微笑起來道:「別老是這么沉不住氣,把情緒都寫在臉上,做事時多留點心,做狼不是只會狩獵而已。小荷就在旁邊哩!有頭無腦的毛躁公狼是不及格的?!?/br> 為什么王會知道我喜歡小荷啦!難道我的情緒真的都寫在臉上嗎? 聽到王忽然提到心儀已久的小母狼,風信子一張原本嘔嘟嘟的臉,瞬間紅了起來,緊張地左顧右看,尋找小荷的身影。 夏荷月是子夜的表妹,大家都叫她小荷,比風信子大兩歲半,也算是跟他同一輩的待成年狼。 小荷也繼承狼族所有傳統特徵的野性美,除了身材性感矯好,一頭長發烏黑亮麗,最特別的是,一雙紅褐色的美眸,一顰一笑起來,讓她格外嫵媚。而小荷不但外表出眾,在同輩里表現也很出色,因此在族里是不少年輕公狼的暗戀對象,風信子也不例外。 小荷正在他后面不遠處,和紫羅蘭跟墨璃忙著用狼火燒掉尸體,而他還在這里剛剝完,而且還是王幫他一起剝! 一想到這,風信子趕緊捲好那綑皮,一揚手在尸體上炸起一團火,然后對伊菲森道: 「王,我可以……幫大家拿皮嗎?」 哦!想要在母狼面前表現一下??!這小子,剛剛還在嘔氣不耐煩的亂扯一通哩! 伊菲森揚起眉,忍不住笑道:「好。袋子在拓帕那里,你跟他拿,皮統一塞在袋子里。有點重哦!」 「沒問題!」 伊菲森點點頭,然后轉身走到其他地方視察。 —————————————————————— 背后的樹林傳來沙沙聲,沒想到錦輝這么快就回來了,難不成他一跳出去沒幾步就抓到獵物? 聽到由遠而近的聲音,黎明站起來回過身。 「兔rou,有點燙?!?/br> 「噢,呃,謝謝?!?/br> 她眨眨眼,雙手接過那塊包著濕樹葉,冒著熱氣的一塊小小的烤兔腿排。 看著手中的熟兔rou,眼前立刻跳出方才山丘底下掏心剝皮的畫面。 這該不會是在測試她的見廣度,看看她見完這種血腥的屠殺后,還吃不吃得下的東西? 短短幾秒的思索后,她朝手中的兔rou吹涼了幾下,啃了起來。 這不是裝的,也不用裝,她的胃里沒有噁心讓她想吐的感覺,打打殺殺的場面從她進湘家就開始身歷其境,而隨著年紀增長,她也變成手起刀落的劊子手。雖然她沒干過挖心扒皮這種事,但是自己斬妖除魔的手法也沒仁慈到哪去。 「等一下我們要跟狼群一起去那群盜匪的寨子。」 「好的?!?/br> 黎明啃完份量跟點心差不多的晚餐,將廚馀扔進草叢,用手帕擦擦嘴。 一旁的錦輝又變回狼,一甩狼尾看著她。 「上來吧!」 黎明不動聲色的走上前,兩手一撐,俐落翻上狼背。 看來匪窩離這里有好一段距離,押著她用走的,恐怕半夜才會到。 她也不想在還沒摸清狼王心思、在狼群還猜忌她的情況下,施展太多法術,洩自己的底,就算是最簡單普遍的也一樣。 她手揪緊了他肩上的狼毛,錦輝就便步跑起來。 —————————————————— 今晚的月色非常明亮,為森林的夜路增加不少能見度。 一群狼正往強盜的老巢奔去,銀白色的月光在狼頭和背上映出白色的光澤。 黎明緊緊抓著粗糙的狼毛,夾緊曲起的雙腿,以防從劇烈起伏的狼背上跌落。 她不可能弄什么韁繩、馬鞍跟腳蹬,套在狼身上。 她騎過馬、龍、羊、鹿,怎么也沒想過有一天會騎上狼,而她也從沒聽說過古今中外,哪個人騎過狼。 或者應該是說,狼強迫她跟著狼群活動,因此是狼開恩讓她上狼背,才能方便的押著她到下一個目的地。 錦輝跑在狼群中間,每隻狼彼此間隔一點距離,藉著明亮的月光,她觀察到隊伍呈現一個菱型。 嗯,這決不是因為她是重要人物,所以才在隊伍中間的位置,而是狼群以防她搞花樣。因此即便是在高速奔跑的趕路狀況下,也要把她押在中間。 人的夜視能力生來就是比許多動物差,但靠著月色、風速和狼群奔跑的喘氣呼喝聲,雖然不清楚已經離狼群大本營有多遠的距離,但她開始推斷狼群的奔跑速度。 依據北美灰狼奔跑的最高時速六十五公里,并能以六十公里的時速持續跑二十公里這個數據來推測,體型比北美灰狼還要龐大的黑森狼族,現在這時速沒有到七十以上也有六十五,這速度和耐力,實在是可怕的驚人。 她感覺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前方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些燈火。 隨著距離的拉近,一棟掛著燈籠的建筑物的輪廓在月色下越來越清晰。 狼群開始減速,在準備進寨子的大拱門時,隊型變成了一列兩隻併排,整齊的依序跑進寨子,然后在廣場中央停下來。 子夜和其他十四個伙伴已經在廣場上列隊等候了。 狼群又變回人身。黎明跳下狼背,曲緊了半小時的兩條腿,有些發痠。 「王,都處理好了。不過那些女人,怎么辦?」 子夜趨前對伊菲森報告道。 已變成人的他一聽,皺起眉頭。 該死,他怎么忘了,通常匪窩除了金銀財寶,還有一堆女人。 不只是從高陽大帝才開始有不吃人的祖訓(或是說不成文的規定),他自己也一直秉持,既然要平定亂世,就不該濫殺平民,將戰爭造成的傷害減到最小的理念。 把殺千刀的強盜挖心扒皮,剛好而已??墒沁@些女人是被他們擄來的無辜平民。在過去一路上收復國土的路上,凡是愿意歸順的都不計前嫌重新任用,官留原職,戰俘也是充去修城墻,期滿三年便可回家,而那些可憐的女人,他都是放她們歸家。 男人除了喜歡用不同的女人來過度滿足生理需求外,也用來彰顯自己的權勢地位,所以總是越多越好。 可是在狼的社會自開天闢地以來,都是一夫一妻制,就算后來高陽帶領狼群去妖界闖出一個帝國,穩定的生活也沒有讓狼改變這個習性。當然,貴為一國之君的狼王可以除了皇后再納三個妃子,但歷代的狼王都很守這個不成文的規定,都沒有超過三個妃子。 所以,狼其實不是很能理解男性人類,到底為啥想要這么多的女人伺候,是什么奇怪的行為。顧一個家就夠忙了,老婆一生就一個,這么多個怎么顧?想找死嗎? 而更別說他身為狼王,也沒一點興趣嘗試,跟一堆沒感情的陌生女人搞在一起,怎么會有滋味,那還不如乾脆都吃掉來得更實際。 現在困擾的,就是這次不能如往常一樣,放這些可憐的女人回家,因為一放回去,他們的計劃就流產了。 不能殺,吃不得,沒「性」趣,還不能放走,這簡直比剿滅世上所有的盜匪,還要棘手。 伊菲森的眉頭擰成一團,雙手背在身后,抬頭環視四周的屋子。 「那些女人現在在哪?」 「答狼王,我把她們都集中在中間屋子的大廳里,一共九十六個人?!?/br> 九十六個?他們八十個強盜,天天除了殺人放火,還抓了這么多良家婦女?缺德一定是,但這到底算體力太好還是變態過頭? 其他狼面面相覷,不是望著王等待他的決定,就是歪頭幫忙想辦法。 「王。」 一片苦思的沉默中,黎明開口出聲,登時三十五對銳利的狼眼往她身上射來。 肩上的小九兩隻鳥爪緊緊的掐了她一下。 伊菲森那對深藍的眼,直直的看著她。 「你說?!?/br> 「啟稟狼王,小女子懂一點記憶上的法術,如果改變這些女人的記憶,即使是放回家,也不會引起旁人注意?!?/br> 「哦!可是她們的親朋好友的記憶,并沒有被改變?!?/br> 「是的,不過,這點小女子可以做到?!?/br> 伊菲森挑起眉,眉頭的結似乎有點點松開,廣場上陷入幾分鐘的沉默。 「行。你改變她們的記憶,讓她們以為這賊窩是她們自己家,而我們跟她們是鄰居。」 「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