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公狼的話題
秋天的陽光雖然沒有寒冬溫暖,但沒有夏天燙人的炙熱,特別可人。 黎明就著窗臺前曬進來的陽光,仔細的將藥草一一翻面曬乾。 她一邊忙碌,一邊腦中思考著昨晚竊聽到的消息。 狼王把她當攻城的誘餌,一方面測自己這種桶水有多深,以及還裝了什么。 她對自己的身手有信心,就是被當誘餌也不怕受傷,搞不好反手就能把這些無聊的垃圾都揍到都爬不起來。 但她不想天天都活在精神緊繃的狀態下。 壽命生來註定比一般人短就算了,還要每天猜忌計算、斬殺生靈,自己現在才二十二歲,就已活得疲憊不堪。 可是,這時候如果偷偷離開,反而會讓自己越描越黑,改天再遇上狼群,大概是一場惡斗跑不了。而且說實在的,離開之后,又能去哪里呢? 看來只能順著狼群走了。 要是能每天這樣曬藥草,甚至能開間小小的診所,空間的時侯看看書,或逛逛街買東西,一週固定的時間去做志工,偶爾出去踏青或旅行,這平凡的幸福,該有多好哇! 她心里深深嘆了一大口氣想。 而現在自己該做的,就是裝什么都不知道,等著狼群安排好一切。 —————————————————— 案上堆疊成小山的書本中間,他專注的埋首翻閱著,兩道眉擰在一起。 「小菲。」 門外傳來的一個叫喚聲,倏地打斷他的思緒,讓他有點不悅的從書里抬起頭,但接著看到進門的是誰以后,擰在一塊的眉頭舒展了不少,還換上較輕松的表情,應聲答道:「奶奶。」 彩月拎著一個葉子捲成的包裹,走到桌旁放下布包說道: 「從早上到現在沒吃東西吧?等一下傍晚不是要帶大家去堵盜匪嗎?總不能吃臭烘烘強盜rou吧?」 伊菲森將一片楓葉放在書頁中,然后闔上疊到旁邊,捧起包裹,將外層的葉子剝開,啃起生鮮的鹿rou。 在不處理公事的正式場合,只有在奶奶面前,他才能放下當王必須裝出的架子。 「奶奶待會跟我們去嗎?」 彩月挑眉看著伊菲森笑了一下,說:「剝皮這種事,還用費得著我這種老母狼出場?」 「好吧!那我們這群小狼崽去就行。」 伊菲森一邊啃著香噴噴的生鹿rou答道,才發現自己真餓。 彩月打量了一下他的儀容,然后從懷里掏出一把木梳,起身走到他身后,解開長長的發尾,梳了起來。 伊菲森舒服的瞇起眼,微仰著頭,笑嘻嘻的對彩月道:「這可真是辛苦奶奶了,我受不起。」 「哦?等哪天終于遇到你的小母狼,就不用受不起了。」 彩月翹起嘴角,假裝吐槽的語氣卻掩不住她的疼愛。 離天當年幾乎殺光了成年族狼,是她帶著所有的小狼崽躲進人界暫避危險,也因此,每一隻狼都是她帶大的,對她來說,這些就是她的孫子孫女。 「奶奶真愛消遣我。」 伊菲森半瞇著眼懶洋洋的回道。那一大塊鹿rou已經吃完了,連葉子上的血都舔得乾乾凈凈。 彩月放下梳子,兩手攏束起烏黑的長發,然后抓起青色的發帶,熟練的給他扎好了長長的發束。 伊菲森站起來,伸了一個大懶腰外加大哈欠,撇頭對彩月拋出一個俏皮的笑容道:「那我出門了,晚上回來要吃烤鹿rou!」 彩月一聽,橫眉豎眼道:「你都多大了,還跟奶奶撒嬌,害不害臊?」 「不害臊。」 彩月又氣又好笑的目送他高大的背影出了屋門。 —————————————————— 依據子夜一隊的情報,今天傍晚時分,那幫盜匪會出發去東南方四十里外,打劫一隻要趕進城的大商隊。去打劫的一共有五十人,而在山寨留守的有三十人。 雖然算過到時實際要進城的狼,加上他自己,只要二十八匹便足夠,也就是只要二十八張人皮,外加五張備用。 不過,既然都要剝了,就乾脆全解決。一是斬草除根才能確保進城的計劃不會敗露,也就是要裝就給他裝到底。 二是收復基爾曼城后,這些江洋大盜也要收拾的,他不太相信也不想要招降這些窮兇惡極的人渣。 雖然披人皮進城殺人,可能滿不人道的,但很符合狼道。 畢竟是剝的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皮,又不是老百姓的皮。 伊菲森已讓子夜帶著十五匹狼,在山寨附近守著,等他們一伙五十個強盜走遠后,再進寨子把剩下的傢伙收拾乾凈。 而他自己則率二十匹狼,在傍晚時分堵在路上等那倒楣的五十名盜匪。 按狼群社會自古來的規矩,除了懷孕和狼崽還沒斷奶的母狼,以及還未長齊長硬爪牙的半成年狼、受傷生病或殘廢的狼,其馀不論公狼母狼老狼,在狩獵和出征時,都得上戰場。 而狼王更是必要親征每一場,千百年來,沒有哪個狼王會躲在其他狼背后撿輕松的活干。 因為狼王是狼勇猛睿智最佳的化身。 他在廣場上親點了二十匹狼,就在這時候,一個身影急匆匆的跑到隊伍最尾端。 伊菲森和其他狼都把目光轉向那名男子,他一臉「怎么都沒狼叫我」的著急表情。 「等太陽一過屋頂,門口集合出發!」 伊菲森語畢,眾狼便散去做出門的準備。 那名趕來的男子沒有走,到他面前著急開口道:「王……」 「風玉子,白桂她還好嗎?有一陣子沒看見她了。」 「她很好,再兩個月就要生了。」 聽到伊菲森提起愛妻,風玉子眨了一下橄欖綠的雙眼回道。 「這次狼數夠,你今晚在家陪陪白桂。」 「可是風信子這傢伙沒被盯著,我不放心。」 風玉子一想到愛玩又有點粗心大意的弟弟,忍不住說。 「我把他分到歐泊那一組,負責截斷獵物的后路。他也差不多要成年了,你也要慢慢放手,他自己磕碰過幾次,牙就會自己繃緊一點。」 風信子看著伊菲森,吸了口氣,又呼出來道:「好吧!」 「而且營地也需要成年狼留守,子夜他們兩個時辰前就已經出發了,我們不能老是把營地都扔給長老們看家。」 風玉子點點頭,也確實,就是出戰,沒年輕力壯的狼看家,是大忌。 「那我先行告退了。」 伊菲森點點頭,轉身走開了。 雖然沒參與到剝強盜皮有點可惜,也有點擔心傻弟弟,但回家陪白桂也很好。 風玉子心里自言自語,邊走邊安慰鬱悶的自己。 「哎!」 一隻手忽然糾住他的胳膊,把他用力一拽! 「噓!」 躲在小巷子的歐泊,抓著他的手,一邊噓聲示意他別出聲,一邊把他拉進巷子里。 「他終于走遠了。」歐泊聳了聳鼻子低聲道。 「干嘛你神經病啊?什么話不好好說非得拽我胳膊,八個月沒架干,脖子癢了是不是?」 風玉子揉著被拽疼的胳膊,呲牙咧嘴的低聲吼道。 「哎你聽我說嘛!我問你,子夜這八個月是不是還在王身邊轉啊?」 風玉子停下動作,臉上原本的怒容,瞬間換上一副「你是白癡嗎」的表情。 歐泊哭喪著臉說:「你知道嗎?我昨天送給子夜一堆我在城里省吃儉用買來的禮物,然后我只是問她什么時候有空一起去河邊散步,她居然跟我說再看看。」 看著歐泊垂頭喪氣的樣子,風玉子只好無奈的勸道:「很正常啊!那些母狼老是嫌我們公狼都外貿協會,她們自己哪個不幻想當上狼后的,也現實的很哩!」 「我知道啊!所以才問問你,有沒有什么絕招可以傳授給我的?」歐泊可憐兮兮的問道。 「把妹的絕招,你應該去問墨璃才對吧?紫羅蘭當初一樣也有狼后幻想癥,后來被他追到嘴的。我跟白桂算是……嗯……一拍即合,嗯,日久生情吧!」 風玉子搔搔頭,一邊回想當初自己跟妻子墜入愛河的情況要怎么講才好。 「嘖嘖,說狼狼就到。」 一個黑影經過小巷子口,歐泊冷不防伸出一條腿—— 「哎呀!」 「小心!」 一旁的紫羅蘭眼疾手快拉住差點沒被絆倒的墨璃。 「你是八個月沒干架,脖子太癢是不是?」 墨璃吊起雙眼瞪著歐泊狠狠問。 「哎你們兩個不要都覺得我脖子癢在好不好,我是有很認真的事要請教你們兩位大哥的。」 歐泊扁下臉委屈的說。 紫羅蘭挑起眉,看了看這三隻擠在小巷子的大公狼,說:「那你們三個好好聊,我先趕回家看一下孩子,待會見啦!」 說完,便轉身走了。 「有屁快放,如果這屁沒道理,待會殺強盜時我就讓你一隻狼讓剝全部的皮!」 墨璃不悅的威脅歐泊說。 「他想問你怎么把妹。」風玉子簡潔無比的單刀直入說完,歐泊便瞪了他一眼。 「哦!搞了半天你跟子夜還在原地踏步。我還以為隔了八個月不見,會比較有進展。」 墨璃一臉連憫的說,歐泊臉上一副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氣的表情。 墨璃見狀,搔搔下巴說:「呃,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技巧,就是老招數,你懂的。只是要有恆心和毅力就是,畢竟狼后只有一隻。」 狼王也遵行一夫一妻,狼后可說是一狼之下萬狼之上,儘管自從高陽大帝開國以來,打破狼自古的配偶制度,黑森帝國的狼王除了皇后,妃子可以有三位,但歷任君王不一定會納滿三位,就是有,大多也是皇后過世后。 大家都很清楚,當上再次統一的帝國之后,地位可以說是和當年高陽大帝追封的開國王后溫德爾一樣,無比殊榮和尊貴,歷史留名。 所以也不能怪母狼們很現實,畢竟哪隻狼沒點野心,就是批著狼皮的狗! 「不過話說回來,自從他當上王以后,我們還真沒有一起再聊過這種公狼的話題,有點感傷。以前我們這一票老是被奶奶罰最兇的。」風玉子感慨的說。 墨璃也安慰說:「我覺得你也不要太心急,因為我認為王現在沒空搞這個,也似乎沒有特別中意誰。而且哪隻公狼會不喜歡一群母狼獻殷勤?除非他腦子盡了菜汁。」 歐泊深深的嘆了口氣,風玉子也加碼安慰說:「放心啦!你看看我們這一伙里面,錦輝和拓帕也還在光棍,還天天忙得跟咱們講干話的時間都沒有。」 「說到錦輝,他最近監視的那個女人,聽說一口氣干掉四條雙頭蟒,還救了他跟你?昨天開會說要把她拿去當進城的誘餌。」歐泊突然想到這事,對著墨璃問。 「對,要不是這女人,我應該現在也不會好好站在這。這個女人的確很特別,感覺她不只是這樣,不慍不火,不喜不怒的,身上氣息也嗅不出所以然。如果她跟恪天那群臭王八不是一伙的話,我是覺得這樣的高人跟我們同一掛,是件大好事……」 「喔嗚————」 一陣短而威嚴有力的嗥聲從大門口傳來,是集結的命令。 「我弟就交給你了,他要是耍白癡你就揍他沒關係。」 風玉子對歐泊說完,便看著他和墨璃同時變回狼,肩併肩大門口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