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數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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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白而非白,彷彿宇宙初開時的混沌。 淺淺的水花和汀泠聲不時從她的腳旁濺起,儘管隔著防水的獵靴,仍能感受水漫過腳踝的冰涼。 她低頭看了一下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握了握方才吸入錦輝生辰時日的手心,繼續往前走。 她細細感覺纏繞在手腕上那根頭發,頭發不時輕輕摩擦著她的皮膚,柔而癢。 倏地,前面的霧隱隱約約,似乎矗著一扇門。 她的心跳忍不住快起來,捏緊拳頭,一步步踩著水,走過去。 世間萬物,皆有因果,也有變數。而不論因果還是變數,一來一往中,一進一退間,都需要付出,才可能有所得。 自己為了挑戰宿命,選擇另一個時空。那時的自己無所謂會付出的代價。 但現在不一樣了,她怕極了這代價的同時,也有了勇氣和目標再試一次。 他總是那么體貼的即時在她需要的時侯出現,尊重和欣賞她的所有,愿意與她彼此分享和互相了解,認真的和自己說著倆人未來的規劃。 他不但給了她未來,而且還要和她一起走向未來,無論長短。 有愛如此,自己怎能辜負他。 她終于來到那道毫無裝飾和顏色的門前,兩扇閉密的門扉中間是一條黑黝黝的長長門縫。她仰起頭,看不清門的高度。 就好像未來的命運,總是看不清。 但是看清之后,也許就能改變。 她深深吸一口氣,將視線拉回,然后舉起那隻握緊掌心和纏有頭發的手,攤開后輕輕放上門縫,闔上眼后,將門緩緩往前推開。 原本不屬于她人生的畫面快轉似的一一在她闔上眼的視線前迅速跳過,兒時的錦輝、他的父母、年幼的錦悅錦耀、回到狼群的種種、顛沛流離的童年和青少年、成年時與狼群的各種征戰—— 很快的,她看到自己,趕緊放慢一點速度,畫面慢了些。 她又再次見到那天倆人在湖面上擁吻的畫面、最近每次的見面、到今晚倆人的對話—— 就在她準備加快繼續往下看時—— 「你這樣沒有意義。」 被打斷的黎明猛地反射性張開眼,正推開門的手也赫然停下。 「你這樣沒有意義。」 那個從背后又好像從心里和耳邊傳來的聲音,無比清晰的再次重復。 「什么意思?」 黎明出聲問。四周一片寂靜,浸在她腳踝旁的水,止如明鏡。 「什么意思?」 黎明再次出聲問。面前被推開近一半的門,變較大的門縫里面,依舊黑幽深深。 她有些用力的再次閉上眼,手繼續往前推門—— 「你這樣沒有意義。」 「那你告訴我,怎么做才有意義?」 黎明張開眼停止推門,稍微拉高聲音問。 她靜靜的等,卻沒有任何回答。 她緩緩垂下手,微微嘆了口氣。 ———————————————— 「嗯?還沒睡?」 「等你啊!」 小九窩在被里,探出鳥頭看著剛走進房里的黎明,那一臉似乎相當疲憊又好像很失落。 她很識相的鑽出被窩,飛到自家主子膝上。黎明坐在床沿,外頭滿月的月色從窗外溫柔的落進來。她望著窗外的月,撫摸著小九的羽毛。 「其實,那次約會時,在松下心防交付的那一瞬間,我看見血、聽見尖叫。 我不太敢確定,或是承認,這是天道要反噬的警示。 我不怕自己會怎樣,只怕他會受我牽連。」 小九靜靜的聽著黎明的低語,但在這安靜的夜晚,格外的清晰。 「我本來打算……以為……知道他過去、現在到未來的命運,就可以預先知道和改變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事。但兩種方法都試過了,無法。」 她聽得出平靜的語氣里,帶著失望和隱隱約約的不安。 難怪你沒有立刻答覆錦輝的求婚。 小九心里回道。 因為這的確很令人不安。 「那剛才,也無法看到嗎?」 「正要繼續往下看時,被中斷了。而且一連兩次被打斷。 有個聲音說:你這樣沒有意義。」 雖然她是鳳凰,不會人類那么多的法術,但基本原理和一些禁忌她很清楚。 任何法術魔法只要開始施展,除了個人因素比如法力等級或決心不夠而無法施展完全外,中途被外力中斷或干擾,都有可能造成反噬,或施法偏離甚至變形。這時候如果還強行繼續施法,后果就不見得是施術者能控制和預見的范圍。 而像這種窺算命運,介于在高等法術和禁術中間的施法,更是如此。 小九無聲的咬動鳥嘴,這已經完全超出她的經驗。 她只能愛莫能助。 「那就試試別的方法,也活在當下。」良久,小九輕輕啄了啄她的手心,又道:「別想太多了,睡吧!」 「嗯。睡吧!」 黎明將纏在手腕上的那根頭發,連同卸下的發帶,溫柔的輕輕放進首飾盒里,放好后,輕輕闔上。 ———————————— 雷嘉央宮的議事廳旁的休息室里,彩月正坐在伊菲森旁,幫他整理剛換下來的大衣。 她眼角瞄了描斜斜靠在椅背上的伊菲森,兩眼出神的望著窗外,忍不住出聲喚道: 「小菲?」 「嗯?」 他頭也不回的嗯的應了個聲,繼續望著窗外的梅花,現在冬天快走了,梅花的花期也快結束,但還是聞得到幽幽的暗香,和她身上的氣息有些相似。 「在想什么?」 「沒有啊!」 「最近感覺你好像一會很高興,一會又很煩惱。」 「嗯。」 伊菲森語氣平常的應聲道,彩月把疊好的大衣放到旁邊,在旁邊的空椅坐下來。 其實她有時候有些感慨,以前這些崽子,除了怕被罵的事,沒有什么私下不跟她這個奶大他們的祖母提的。 可現在他們都大了,紛紛有了自己的事業和家庭,狼群的社會階級本來就是分明的。現在很多事,她只能當個默默猜測的旁觀者。 何況是王,王的心事和盤算,不該有任何狼去當面試探,這是不明智之舉。 「小菲,奶奶給你梳個頭吧?」 「不了,我想出去晃晃。」 說完,一道火焰閃過,伊菲森一蹬狼腿,躍出窗外,接著外邊的雪地傳出漸遠的腳步聲。 彩月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么,她最近總覺得不安,好像要發生什么事似的。 就在這時候,一陣熟悉的說話聲從西邊傳來。本來她想是自家狼在談話公事,但隨著不時在談話里出現的字詞,讓她不住的拉直耳朵,起身悄悄往聲音的方向走過去聽—— 「所以萬紅油那天也是王叫你去拿回來的?」 錦輝聲音不大,直平的語氣里帶點強勢。 「不是,是晚上她自己順便拿過來還的。」拓帕聲音里有些無辜地答道。 「她晚上自己順便拿過來還?什么意思?」錦輝聲調促然向上揚了些。 「唉,前陣子王開始要她晚上定期來給他上書寫課,還給作業。她順便帶來還。王還特別選了鑲紅寶石的餐具準備蛋糕給她吃咧! 好了拜託,別再逼問我了!老實說你這樣讓我很難做狼! 你知道再多,然后能怎樣?我能幫你什么?怎么幫你! 狼王的擇偶權擇到你這,要是不讓這意味什么大家都清楚!還有什么好說的! 不如現在回去趕快把她娶了,明天遞辭呈帶她一起離開狼群遠走高飛,來得實際!」 拓帕的嗓音從無辜轉為強硬和不耐,聽得出來他想直接結束這個不安全的話題。 聽到這里,彩月心里大吃一驚,不住抖了下耳尖。 對邊沒有再傳來他們倆對話的聲音,她咬咬下唇,悄悄退離回到椅上坐好。 唉!天底下最難解之事,莫非情之事。 再說,公歸公,私歸私,這簡單不過,但最怕也是最難處理的,就是公私難分。 彩月長長、低低的嘆了口長氣,她知道這事她壓根不該管,就算要管,也不知道該怎么插手,畢竟,三方她都無法也不能偏心。 伊菲森和錦輝不用說,黎明雖然不是她奶大的狼,但是個善良堅強到令她疼惜的好姑娘。她是很祝福和看好他們倆在一起的,她知道出來錦輝是認真的,但同時也知道伊菲森更不會只是一時興起。 或應該說,在狼的社會里,感情這種事從不會開玩笑。 她花了些時間釐清思緒,衡量幾番后,決定還是要做些什么。 她起身,悄悄出了廳房,往太醫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