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終話

    希爾薇與醫生

    ※※※

    一切伊始──

    拯救商人的醫生──

    「還認得我嗎？之前就是醫生讓我撿回一條命的。」

    那天，我從過去意外救起的一名商人手上接到了一筆豐厚的回禮。

    傷痕累累的少女，如你所愿的選擇，施手相救是一切的開始──

    「或許能幫忙做些家事，但若醫生有某些方面興趣的話，就算是視為玩具，也沒人會管的。」

    「關于她的任何詳細事情，就請您自己問她吧，我就不打擾了。」

    一名傷痕累累的少女，或許當下是能夠拒絕的，但全身上下僅穿著一件單薄的破布，全身上下明顯的傷痕。

    我收留得到她──

    平淡，和臉上表情一樣沒有變化的聲音。

    「初次見面。我的名字是希爾薇。」

    心，什么的要是沒有就好了──

    充滿對陌生環境的不安，且對一切不懷希望。

    目光呆滯毫無活力的少女──

    像失去光澤的藍寶石一般的雙瞳，靛色有些凌亂的及肩頭發；眼神充滿對一切事物絕望。

    遍體鱗傷的身體──

    「…之前的主人說我的價值就是我的哀號聲……」

    「鞭打、虐待……」

    「想得到的想不到的。」

    沒有近親，沒有親戚朋友，成了一名奴隸，成為別人趣味的玩具──

    「像待在這樣大的空間時，就是取悅主人的時候。」

    「之后就被關在籠子里。」

    脆弱的快要倒下，什么都沒有做只是坐在那里，伸手輕撫著她的頭──

    「請問，這有什么意義嗎？」

    「我不太明白呢。」

    沒有反應，困惑的看著我。

    不安的看著桌上準備的飯菜──

    「不用慘叫也有飯吃嗎？」

    「今天是有客人要來嗎？」

    「我是不是別出來比較好？」

    提心吊膽用手拿起了叉子，然后用笨拙的動作，她表情相當僵硬，完全不像是在吃飯的樣子──

    「這些吃了也沒關係嗎？」

    「那么美味的飯菜，還是第一次吃到。」

    她的過去，她如此說道──

    「我之前都是藉由被折磨的方式取悅前一個主人。」

    「前一個主人聽到我的慘叫，都會很開心……」

    「如果這樣主人能開始，我…我會很樂意幫忙的……」

    「飯菜也是……少一點也沒關係。」

    「所以拜託您手下留……嗚……」

    ※※※

    在這里曾經也不抱任何的希望，只要不抱存任何希望，再發生什么事情，也不會有絕望對吧？

    一開始不懷希望，甚至希望不存在的心──

    被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那個人就是我的新主人嗎……？

    …………

    只要活著總會有好事發生嗎？只是換了個主人，能改變什么嗎？

    什么都不去想，會不會更快樂一點？

    因為您而稍微敞開的心扉──

    對我這種奴隸，什么都不能做的奴隸，只是溫柔的對待。

    沒有責罵？沒有毆打？

    為了我這種奴隸，找了瞞過身份的理由？

    對于我，總是只用手溫柔的摸著我的頭……卻一句話也不說。

    不曾在他人身上所感受過的溫暖──

    細心照料我這難看身體上的傷痕。

    明明自然就會好的，卻還是要幫我治療。

    我一點也不勇敢，是您給予我的溫暖，讓我的傷口，感受不到痛楚。

    漸漸因溫暖而產生的依賴──

    對于他人，我的身份是否會讓您感到難堪？

    即使出門也不忘託付人照顧我，即使只是短暫的時間。

    曾經的心，似乎對您產生了依賴。

    我不再只是一個人了……

    第一次在外享用著美食──

    我的身份，帶著我一起出門。

    再也不是被囚禁再小小的空間，人來人往的熱鬧街道，美麗的噴水池，漂亮的餐館。

    營養的三明治、松軟又甜蜜的松餅、會讓人忘掉一切的麻婆豆腐……

    一點也不在意我的身份，讓我享用這些餐點。

    穿上奇怪jiejie半強迫推薦的美麗洋裝──

    見識了繁華城市，大開了眼界。

    偶然走進了黑兔館，遇見了奧蕾莉雅小姐。

    明明不需要為我買什么衣服的，卻為我破費了。

    第一件衣服，而且還是非常貴的高級洋裝。

    就連是這個身份的我…也感到有點自信了？

    知道朋友們一起游憩的快樂──

    曾經只有一個朋友，可以在痛苦之后還留有一絲絲的溫暖。

    看著您與朋友們，多多少少有點羨慕。

    他們都是和您一樣溫柔的人呢，沒有任何一個人用有異的眼光對待我。

    您說明了我的身份──家人，而不是奴隸。

    這樣的我，真的能接受這樣子的身份嗎？

    與小蘋果兩人秘密的友情──

    在這個地方，第一個交到的朋友。

    年紀比我大了一點，可是陪著我一起做甜點，一起玩。

    原來有朋友的陪伴，是這樣快樂的事情。

    朋友不光只是分擔著痛苦，也能分享快樂。

    作為一起大掃除的處罰──

    和她不小心把家里弄得亂七八糟，您卻一點也沒有責罵我。

    處罰，只是和您一起把家里整理乾凈。

    沒有任何懲處，甚至為我買了新的衣服……又帶著我去享用美味的晚餐。

    這就是，心里曾經期待的希望嗎？

    虛弱的身體所產生的不安──

    這個身體…終究是那么的虛弱……

    連一點點疾病也無法忍受。

    您卻還是一直待在我身邊，對我的照顧無微不至。

    如果可以，希望……希望我……

    來生還能與您相遇……

    徬徨在夢境中，如你所愿的選擇──

    您給予我的全部，都是我的幸福。

    過去的一切只有絕望，狹小的牢籠、疼痛、還有疼痛……

    在那里，與您相遇。

    在那里，您的選擇。

    在那里，您給予的。

    在那里，您沒有變。

    在那里，您曾猶豫。

    在那里，相連的心。

    如果這個選擇，能夠與您相遇，在這之前多么的痛苦都沒關係。

    或許是我一相情愿而已，和我相遇的之后，卻讓您承受了那么大的悲傷。

    最后您的選擇。

    才是我真正擁有的幸福。

    無論最后發生了什么事，我都不后悔與您相遇。

    也請您，不要后悔與我相遇──也請您，不要丟下我……

    希爾薇的人生，最幸福的，就是被主人您收留。

    束手無策的病情與奇蹟一般的康復──

    您最后還是追上我了，如您所愿的選擇。

    那場無限輪回的夢里，不論幾次，您的選擇始終如一。

    希爾薇不曾后悔遇見您，您也不因為最后離去而后悔。

    或許連神明都被您感動了。

    夢醒來了，第一眼見到的是那仍不離不棄的您。

    您不曾后悔與我的相遇，您也沒有丟下我一人。

    不認識的商人、小蘋果、夏日、秋理、奧蕾莉雅、愛琳、雷歐納斯、凜兔──

    凱勒斯醫生──那接受我的新主人──

    您，是讓我從奴隸身份轉變成為一為幸福的少女最重要的人……

    如果我的一生就只有這樣，我也絕對是最幸福的人。

    然而這一切，并非終結──

    ※※※

    ※※※

    「總是給別人添很多麻煩呢，一下子是自己沒顧好身體，現在又為了奈菲差點連命都丟了。」夏洛特拿著針筒幫我注射：「不過大家都沒事，真的太好了。」

    「奈菲呢？」看著她手上的針筒我問道：「手術有成功吧？」

    「很成功，多虧了菲魯姆先生，原本應該失去的生命，被緊急的搶救回來了…科魔法的產物真的是非常厲害呢……那種所謂的人工心臟……」

    「雖然早就知道菲魯姆的商隊有各式各樣奇怪的商品，想不到連那種科技的產物都有……」夏洛特雖然嘴上讚嘆著，但表情卻略帶不安：「這樣子…人類的生命，或許會被永遠的延續下去……這樣真的好嗎？」

    我輕輕握著在夏洛特的手，有些顫抖。

    「或許那種東西，是為了真正需要的人而發明的，例如奈菲……」

    「我們醫生的責任，就是要將生病的人給醫治好呀。」

    「也對，父親的身體，也是因為科魔法醫學，才會比以前更加健康呀。」夏洛特也咧嘴笑著說：「你自己也要注意身體才行，別又病倒了，這樣子我會很麻煩的。我可不是每次都有空幫忙醫療的事務呀！」

    「至于奈菲，你也不用擔心她了，她前幾天就已經搭上菲魯姆的商隊馬車離開了。」收拾著一旁的針筒和藥品，夏洛特準備離開病房：「趕快好起來啊！別讓希爾薇擔心你了！」

    夏洛特剛打開門，門外站著一位纖弱嬌小的女孩，夏洛特輕輕拍了她的頭兩下后離開房間。

    「希爾薇…」

    迫不及待的小跑步向我，一個飛身撲上床。嬌小顫抖的身子，哽咽而遲遲無法說出口的言語，緊緊抱著我的身體。

    手放在希爾薇頭上，輕輕撫摸柔軟的發絲，熟悉的觸感。對奈菲的承諾，竟然忘了身旁一樣重要的事物……

    「……主人……希爾薇來接你回家了！」熱淚盈眶，被眼淚浸濕的臉頰貼了上來，紅潤的唇貼上了我的嘴：「希爾薇…不會丟下主人的……」

    溫暖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空氣不再那么冰冷。

    「一起，回家吧。」將嬌小的希爾薇輕抱在懷里。

    敞開的窗邊，躺著一片片花瓣，藍色的、美麗的花瓣，藍櫻花的花瓣。

    ※※※

    「我回來了──」牽著希爾薇纖弱的小手，回到了我們在月湖城的家，對于我與奈菲發生的事情，及這場手術，沒有對希爾薇透露太多，一方面也是不希望她擔心。

    「主人？」看我站在門口遲遲未踏進門，已經走到客廳的希爾薇轉過身來。

    「歡迎回來！」她小跑步向我，一把撲進了我懷里。

    「啊啊…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一個不是希爾薇的女聲，從希爾薇身后傳出，那雙手抱住希爾薇也同時牽著我的手：「凱勒斯哥哥……」是奈菲。

    「奈…奈菲？」奈菲的出現讓我感到不寒而慄，被病魔折磨，又因為我的逃避而精神有些異常的她，為什么會出現在家里？

    「哥哥不用擔心…奈菲只是來道謝的而已，因為知道你醒過來，所以提前一步到這里迎接你們的。」聲音聽不出什么異常，只是非常的平淡且冷靜。

    「看到哥哥康復真的很高興，雖然很喜歡哥哥，但如果硬要和哥哥住在一起，肯定會讓哥哥感到困擾吧？」

    「哥哥又那么喜歡希爾薇，所以不能為了把哥哥奪過來就殺掉希爾薇。」

    「所以只好在哥哥能常看到的地方待著了呢…但診所護士又膩了……總之，奈菲已經找到地方囉！」

    「哥哥可要常常來看奈菲呢……」

    奈菲說完，低著頭，身子搖搖晃晃的往街道走去。

    「奈菲jiejie！」希爾薇叫住了奈菲：「可以常來玩的！還有那天，謝謝你！」

    奈菲回過頭來，沒有說話，臉上掛著與數年前一樣，天真爛漫的笑容回應著希爾薇。

    「哥哥，可別老是讓希爾薇尋找你呀！奈菲可不是每次都能剛好把希爾薇從積雪的路上帶回來的呢！」

    ※※※

    「發生了很多事呢。」

    我和希爾薇坐在沙發上，希爾薇將頭輕輕倚靠在我肩膀上。

    「只要能陪在主人身邊，不論什么事都很快樂。」

    「主人教給了我各式各樣的事呢。溫柔、溫暖、甜蜜、高興……」

    「如果我在普通的家庭出生的話，也許就不會有那么痛苦的過去。但是，這樣也就不會跟主人相遇了……」

    「想到這里，就覺得是個孤兒真是太好了。」

    「啊嗚…？」

    輕輕彈了一下希爾薇的額頭，希爾薇有些疑惑地看著我，我只是笑著一句話都沒有說。

    「啊……還是習慣叫主人……！」

    「最喜歡主人了！最喜歡最喜歡了！」

    有你，我才是那個幸福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