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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珍妮獨自回家后就生了重病。

    柯景政離去后她就總有不好預感,日夜多慮,深夜去酒店堵人又著了涼。

    于是她回到公寓后一病不起,連發了好幾場高燒。

    高熱讓人產生幻覺,夢里她還穿著蓬蓬裙,踩著設計師姑媽遠渡重洋寄來的牛津小皮鞋同家庭教師叫板。

    總是愛為難自己的國語老師今日盡然罕見地一整日都對她好聲好氣,她默了背過好久的詩詞,結果又寫了錯字,她全都耐心幫自己糾正。

    真是不對勁,她在心里想。

    老師看著她嘆氣數次,不時向她射來難言的目光。

    她終于忍不住把筆一摔,把腿翹到桌面上,手臂環胸,然后往后一仰,“我說老師,你這樣總唉聲嘆氣,會把好運氣都嘆走的。”

    老師卻搖搖頭,“我不過是可憐你。”

    jenny瞪大眼睛,“可憐我?老師!我要提醒你,你每日領的薪水不夠我裙子上的一朵刺繡錢,你怎么活下去都是問題,還是先可憐可憐你自己吧!”她氣道。

    老師仍是搖頭,“你小小年紀,沒有mama,過得肯定不會太好,你爸爸呢,又不愛你……”

    老師似乎是不忍說下去,jenny被她的話震得合不上嘴,只覺心上的怒火猛升上去,直沖腦門,她指著老師的臉大叫,“我有爹疼有媽愛,輪到你在這胡扯八扯!竟然咒我沒有mama,你太惡毒了些!”

    盛怒之下她又看見老師越飄越遠,好像幻影。

    突然一聲巨響,jenny被嚇得尖叫,再睜眼,她看到自己滿手的鮮血。夲伩首髮站:jile h ai.

    潔白的紗質蓬蓬裙上,是怎么揉搓也弄不掉的腥臭的紅……

    血從她的指縫里一滴一滴地流落,落到她昂貴的小皮鞋上,她又想尖叫,卻發不出聲。

    可是她分明聽到一聲凄厲的“啊”,好似她喊出的,又不是她喊出的。

    她看見不遠處,自己在尖叫后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隨之落地的,是一把銀色手槍,再不遠處,是一個倒在血泊中的女人……

    珍妮在夢魘中久久不能脫身,終于被一陣接一陣的敲門聲解救。

    她滿頭大汗地睜眼,看見頭頂是有些臟污的天花板,又笨拙地環視四周,發現身旁不是夢里如牢籠般冰冷的豪宅,仍是那個逼仄狹小,臟亂不堪的小公寓,她的心卻一瞬平穩落下,那種慶幸和安全感險些讓她落下淚來。

    這才是她的家。

    珍珍在心底默念。

    她拖著病體緩慢地下床,準備去開門。

    ——開門前一定要看清門外的人是誰。

    這是柯景政曾對她三令五申過的。

    門上的貓眼是柯景政親自裝上的,美國的牌子,還花了不小一筆錢,裝在這破舊的鐵門上略顯突兀。

    珍妮踮起腳,看到門外站著的,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她喜不自勝,迅速開門,簡直忘了這連日來的病痛折磨。

    果然是他!

    他說自己會出來,就真的出來了。

    她撲進柯景政的懷里,仰頭用一雙粹滿喜悅的眼睛看他,“你回來了!”

    可是他卻不似往日那樣給她回應,反而是愈加靜默如水。

    她愣了一瞬,總覺哪里不對。

    他平靜如水的眸下,似乎蘊著巨大的傷痛。

    “阿政哥……”

    柯景政身后突然有軟軟糯糯的聲音傳來,周珍妮仿佛被燙到一樣猛地跳開,側身一看,果然看見柯景政身后站著一個比自己略矮一些,瘦弱嬌小的女孩子。

    那人穿著破舊的淺粉色運動服,袖口處竟然還有顏色略深的補丁。她梳著兩條垂在前胸的麻花辮,臉很干凈,長相可愛,皮膚很白,圓圓的小臉,一雙眼睛好像哭過,紅紅的,于是更像一只可愛的小兔……一向自負的珍妮突然看向自己,穿著睡衣就跑來開門,腳上的拖鞋還是一只她的、一只他的,實在是狼狽極了。

    她突然有些恐慌,想抓柯景政的手尋求安慰,卻看見他兩手滿滿,都是行李,很明顯是身后女孩的。

    “珍妮。”柯景政叫她,“這是我從臺灣來的meimei,我們的mama三日前去世了……”

    珍妮愣住。

    “我阿妹現在無處可歸,所以,她可能要在我們這邊住下。”

    柯景政說他的mama三天前去世了……原來那日電話還有他突然冷漠下來的樣子,竟是因為這個嗎?

    身后的女孩膽怯地望向珍妮,又膽怯地望向柯景政。

    不同于對待珍妮的冷淡,柯景政笑著回對她,用眼神示意她沒事的。

    珍妮的心好似被針扎了一下,她收回自己伸出的手。

    “珍妮jiejie,我叫阿鳳……”柯景鳳仍有些膽怯,其實她同珍妮一般大,只是獨自一人離開臺灣,坐船來尋港島唯一一個親人,已然耗盡她所有勇氣。

    尤是聽到哥哥和周珍妮用自己聽不懂的港島話對話時,她更覺恐慌。

    柯景鳳的爸爸早在她出生后不久就被海上風浪卷走,一命嗚呼了。此后,阿媽病了很久,柯景政兩年前離開后,阿媽的病情一日日加重了,最近海上風浪大,阿媽總是一人坐在海邊,她幾次勸解,阿媽還是執意不聽。阿媽念叨著自己早逝的丈夫,毫不留情地一下拋棄妻兒,又念叨自己遠游的兒子,一走兩年不知回家看看……

    就在一個有海風的午后,柯景鳳去做活,一會兒沒往海邊看,阿媽就自己走進海中,被風浪卷走了。

    那時她已病重,醫生伯伯跟阿鳳說她撐不過這個冬天,阿鳳背著阿媽大哭一場,哭完還笑著同她說,醫生阿伯說你身體恢復得特別好,痊愈就在眼前……

    原來阿媽早知道一切,尋死也是尋個解脫。

    可憐她死前也沒再見自己掛念的兒子一眼,可見是實在撐不住了……

    阿鳳在父親離世后不久,就因為承擔不住學費而退學了。

    后來柯景政去港島打拼,雖每月往家中寄錢,可是阿媽又病倒了。

    一月月匯來的前全被填入醫院,她早早就陷入了生活的貧窮困苦之中,她從小性子就慢,即使在校功課就做的不算太好,退學后能干的也就是每日等待鄰居阿伯出海歸來,幫著把阿伯打來的魚處理一下,搬到臺灣大街小巷的各個小餐館。阿伯對她很好,看她人乖乖的,做事也很細心,于是后來就讓她跟車記賬。她有好幾次記錯了賬本,同樣跟車的小伙子朝她橫眉,阿伯卻沒有責怪她……

    她并不抱怨這樣的生活,只要能和阿媽把日子過好,能讓阿媽健健康康的,她甘愿這樣吃一些苦,辛苦一點……她和阿媽兩人,在臺灣等哥哥回家,三個人,總有團聚的一天。

    只是幸運之神從不光顧她的家門,他們甚至連這樣的生活境況都無法保持。mama離開就是一夕之間的事情。她覺得那一晚天都要塌了,只知道撥哥哥留給自己的電話,卻總是打不通。阿伯幫著找了好久,也沒有找到mama的尸身……她枯坐在臨海的沙灘,只覺了無生的希望。

    后來阿伯讓她接著找柯景政,如果電話打不通,大不了去港島尋他。

    阿媽出事,即使并不是親生的,作為兒子他也一定要管你的事情,何況,柯家對他從來不差。

    阿鳳哭著應聲,收了阿伯幫忙籌來的盤纏,獨自一人坐上輪船,遠渡港島尋親……

    印象中那個寬闊的肩膀,她已有兩年未見。

    此時此刻,才知自己如此依賴他,又如此想念他……

    ps:科二掛了  嗚嗚嗚嗚傷心死我了  嗷嗷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