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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虎!阿虎——” 珍妮將公寓門敲得震天響,仍無人應答。 半刻鐘后阿虎住處對面的房門被打開,一畫著煙熏濃妝的大波浪女斜倚在門框上看周珍妮,“小姐,你這樣擾民,不怕我喊警察來抓你啊?” 周珍妮泄憤似的拿腳尖踢了一下阿虎的公寓門,發出“咚”的一聲響,聽起來就震得人腳尖痛。她回頭看斜倚在對面房門的阿嬌,仔細端詳了一下對方,竟覺得濃妝艷抹后的這張臉有些熟悉。 “阿虎這兩日有事要做,不會回家。”阿嬌一邊用手指繞著自己的爆炸頭發,一邊拿一雙精明的眼神細細描摹珍妮的臉,笑著問,“小姐,你是阿虎什么人?” 珍妮得知阿虎也不在家,無意在此處逗留。柯景政一日前給她留下紙條說自己要出趟遠門,等她醒來小公寓里就只留她自己了。她最生氣他每次不辭而別,總拿一張張小紙條來打發她,恍若自己跑去天涯海角也同她沒有關系。 于是她有些不滿地反問道,“你又是阿虎什么人?” 阿嬌看珍妮的心思全在臉上呈現得一干二凈,有些好笑,于是逗她,“我是阿虎新交的女友,怎么,他沒有在你們面前炫耀泡到我這樣靚的妞嗎?” 珍妮錯愕,微微張開了嘴,心下在思索阿虎那個大塊頭……連玩笑話都聽不懂的人竟然會交女朋友嗎? 她又去看阿嬌臉上的表情,看到對方一副把自己當作小孩子去逗的樣子,知道自己剛剛一時生氣被對方捉弄了去。她覺得跟一個陌生女人在這里互相玩弄實在是沒有意思,于是也沒再回阿嬌,兀自轉身下樓。 阿嬌笑,周珍妮連一個眼神都不屑于再給她,她反而覺得這小孩更有趣了。 她往樓下看去,正在下樓梯的女孩即使只露出背影仍能看出氣質不凡,腰身纖細,校服裙擺隨著她下樓的動作微微晃動,整個人如同傲慢的小公主。 “喂!”阿嬌的聲音在空曠的樓梯間回轉,碰到墻壁轉頭后又碰到另外一堵,于是形成空靈的回音。 珍妮腳步未停。 “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珍妮放慢自己下樓梯的步伐,她去回想剛剛阿虎房門對面的女人,那樣的眉眼,她到底在誰身上見過? “小姐,你是不是……姓甄?” 珍妮終于停住,她棕色的瑪麗珍小皮鞋正要踏向下一級臺階,卻因樓上回音就這樣懸在半空。兩秒后,她又退回去,轉身上樓,只是這一次她的神情全然不復片刻前不把對方放在眼里的樣子。 阿嬌看著又站回自己身前的女孩玩味地笑,女孩的這雙眼睛即使如琥珀般純粹明亮,即使在平常只像一只慵懶華貴傲氣的貓兒,可是在生氣和恐嚇別人時卻不漏出絲毫其余情緒,恍若深不見底,讓人下意識規避。 阿嬌在心里低笑,真是……像極了甄華生。 周珍妮用凌厲的眼神掃視阿嬌的五官,然后對她露出一個看起來甜甜的微笑,“認錯人是常有的事,既然你是阿虎好友,以后我們不免要多打交道。我姓周,你叫我jenny就好。” 阿嬌笑,“原來是阿虎口中的‘大嫂’,只是沒想到這么年輕……你既然姓周,不知是否認得四年前在半島別墅區被仇殺……” “不認識。”珍妮笑著打斷阿嬌。她看起來鎮靜非常,可內心已然暴怒,“我是窮人家的孩子,不會認識什么別墅區的達官貴人。我是跟了柯景政之后才過上好日子的。生我的人把我拋棄后,我只有柯景政這一個家人……”她向前兩小步,湊近阿嬌,目光突然變得凌厲,“所以還請小姐你在阿虎和柯景政面前眼神好一點,別再把我認錯了人。” - 月黑風高的夜,柯景政等五人已在倉庫門前耗了兩天時間。 何堃口中閑置的倉庫此刻全天有四撥看守輪換,且換班的人會提前半小時到崗,根本沒有可以插空的時間。 等到第三日中午時分,他們終于等來潛入倉庫的機會。也算是他們好運,倉庫門前前來換班的兩人開的車出了點小故障,停到了不遠處山坡腳下開不上來,所以本來該離開的幾人也去幫著他們去看車子出了什么問題。 阿虎趁著這個時間跑去了倉庫斜后方緊鎖的老鐵門處,耗子幫忙用鐵絲擰開了門鎖,幾個人順利進入了倉庫。 倉庫確實閑置了不久,上千平的地方,托盤空了大半,只有靠中間的幾個托盤上堆摞著貨物,正是從甄華生從海關手里順來的。 柯景政隱在木箱中間,朝守在門口的耗子打了個手勢,耗子同樣用手勢回應他,告訴老大倉庫內部看守的人已被阿虎按照計劃打暈了。柯景政朝耗子點頭,示意身邊的幾個馬仔開始做事。他們只需要把貨轉移出倉庫,山腳下有人接應他們。一個個木箱上貼著白底黑字的標簽,在搬完最上面一層時,柯景政明顯感覺手上的力氣加重了。手下的馬仔粗心,并未察覺變故,但他心里暗覺不妙,知道這批貨并不僅僅是偽造單證的事情被海關扣押,貨里肯定還有其他東西。 他趁著馬仔搬貨的空隙拆了一箱貨物,果然看到碼的整整齊齊的CD下隱隱有白底透出,他合上木箱蓋子,暗罵了一聲。阿虎用眼神問他是不是有什么問題,他搖頭,示意阿虎先把剩下的貨先運出去。 負責開貨車的兩人把貨搬上了車,柯景政幾人乘坐的小轎車在前方帶路,在開到來時的路口時,柯景政讓阿虎轉向了另外一條更遠的彎道。 他總覺得今日拿貨太過順利,所以長了個心眼,特地改了原來計劃好要走的路線。 幾個人坐在車上一言不發,汗水直流,全然不復來時嘰嘰喳喳的樣子,所有人都繃著神經,唯恐出了什么差錯。 尤其是剛剛出來后看見老大的黑臉,就連車上最不靈光的人也察覺出了這些貨絕對有問題。 “停!”柯景政突然拍向阿虎的方向盤。阿虎猛地踩剎車,幾人從后視鏡看到本來跟在轎車身后不遠的貨車此刻竟然落后了一大截。 不算寬的路此刻被身后貨車擋得嚴嚴實實。 “大哥。”阿虎低聲叫柯景政。 柯景政的手探向身下冰涼的手槍,看到正前方突然緩慢駛來一輛黑色奔馳,如果沒有猜錯,跟在后面的貨車身后應該也有人圍堵。 柯景政看到黑色奔馳車門被打開,一個穿著花色襯衫的短發男人下了車。男人頭發很短,露出青色頭皮,嘴里叼著煙,連走了幾步路,他們才看出他走路有些跛腳。 那人邊向他們走,邊朝他們笑著高高擺手,眼神一直盯著副駕駛的方向。 “阿政小弟!”那人喊。 柯景政笑著推開門,“原來是坤哥!” “哈哈哈!”坡坤大笑著抱住柯景政,可是就在抱住他的一瞬間右手高高舉起,對準了后面貨車駕駛座上的馬仔。 只聽“嘭”的一聲響,貨車上的馬仔一命嗚呼,前車后車幾個都推開了車門,剎時間前前后后數把槍被舉起來,兩派人馬一瞬陷入交鋒狀態。 柯景政的腦袋被坡坤的槍口對準,他將雙手舉起來,高過肩膀,笑,“坤哥,你這是做什么?干嘛為難我們興業幫的兄弟?” 坡坤是14K的人,兩個幫派雖時常發生爭斗,可是何堃行事圓滑,一向未惹到過14K的人。坡坤平白無故來截他們的貨,實在沒道理。 坡坤沒再和柯景政開玩笑,只是他無論笑或者不笑都是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小兄弟,我們也不過聽著上面安排做事。這車貨,我們今天必須拿走,你若是讓給我們,我們就和幾位兄弟交個朋友,你若是不讓,你們的貨和幾條人命,就都得留在這兒!” 柯景政把手慢慢放下來,仍笑著,“好說、好說,貨重要還是人命重要,我們自然分得清。只是坤哥剛剛打死的人是我們葉先生從身邊派給我的,你這樣做事,我也不好和葉先生交代。不如這樣,坤哥你把我帶走,我同你一起把貨送到,晚一個鐘再讓我的小弟回港島同老大通信,這樣我們就算是辦事不利,也能保全一條性命。” 坡坤聽柯景政把話說完,思考了兩秒,緩慢把槍放下,放到半空又猛然抬起,柯景政就在此刻猛地一躲,子彈踩著他的肩膀飛過,劃出一道血痕,他順勢掏出別在腰后的手槍,子彈朝坡坤射去。坡坤躲過了柯景政的子彈卻沒有躲過阿虎的子彈,他本就不算靈光的腿被打中,心中大怒,手勢一揮幾輛圍堵的車上熟人均提著閃光的銀色刀器或是手槍下了車,半山腰不寬的馬路上槍聲連連,血與塵土相混。 耗子趁著兩幫交鋒的時候跳到主駕駛的位置,拿車去撞前面攔路的人,柯景政想趁這個間隙跳到貨車上,他扒著車門上跳,結果連中兩槍,從貨車高階上猛地摔落在地,一瞬間碎骨的劇痛傳來,阿虎看到趕忙下車來掩護他,慌亂間沒看到身后的槍口對準了自己。 “阿虎——”耗子在不遠處對背對著槍口的阿虎大叫,子彈出鞘的一瞬,柯景政將阿虎一把推到一側,本來對準阿虎腦袋的子彈射入了柯景政肩胛骨,又是徹骨劇痛。 他一口鮮血吐出,因為一瞬間的耳鳴只能看到阿虎猙獰的臉,他朝自己大吼,應該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只是……他聽不見了。 柯景政看到眼前的塵土漂浮的速度逐漸變慢,他面前的東西從阿虎的臉慢慢翻轉,變成枯黃的蘆葦,藍色的天空。 這些兄弟們,阿虎跟他最久。 只要是他要做的事情,不問緣由,不去抱怨,阿虎就只知道跟著他悶頭干。 他在自己意識還算清醒時對準阿虎的耳朵念了一串號碼。 他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可是看阿虎的樣子,他知道對方聽到了。 “打給他,讓他把貨拿走。” 阿虎仍向從前那樣聽從老大的吩咐,即使他記得這串號碼是前幾日剛看到,是警署的人。 可是他總是相信,就像在擂臺上,柯景政可以一人對抗實力遠超自己的人一樣,在瀕臨絕境時,聽他的話也總能力挽狂瀾。 ps:求看文的老婆們給給評論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