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毛青年站在他身邊，小聲問道，“什么是永生計劃？”

    嚴(yán)澤轉(zhuǎn)頭看向?qū)Ψ剑永镩W爍著晦暗莫測的光芒。他問，“你是誰？”

    青年固執(zhí)地問，“什么是永生計劃？”

    嚴(yán)澤勾了勾唇，徐徐說道，“永生計劃就是意識上傳，讓全人類活在夢里，再把他們沉睡的身體保存在幾萬米的地底。等到災(zāi)難過去，星球復(fù)蘇，他們就會醒來。”

    青年聽呆了，轉(zhuǎn)而看向大屏幕，神色變來變?nèi)ァ?/br>
    “你在想什么？”嚴(yán)澤定定看他。

    青年恍惚地說道，“我終于明白我為什么能改變所有人的結(jié)局，唯獨不能改變這個世界。因為這個世界是主世界，對嗎？”

    嚴(yán)澤面露思索，搖頭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不過聽你話里的意思，你是穿越的？”

    青年忽然抓住嚴(yán)澤的手，聲音里壓抑著某種激蕩的情緒，“里世界是你創(chuàng)造的？”

    嚴(yán)澤輕輕拍打青年的手，讓他鎮(zhèn)定下來。

    “什么是里世界？”

    “你不知道？”

    嚴(yán)澤搖頭，“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青年呆呆地看著他，大眼睛一眨一眨，漂亮的臉蛋滿是疑惑的神色。

    嚴(yán)澤忽然問了一句不相干的話，“我能使用你的形象嗎？”

    青年歪歪頭，“你說什么？”

    嚴(yán)澤輕笑道，“超級智腦是我的孩子。如果他能變成人，我希望他長成你這樣。在我眼里，你是完美的。”

    青年無所謂地擺手，“隨便你。”

    嚴(yán)澤用深邃的目光描繪他精致的臉龐，以及他靈動的神采。

    青年嘟嘟嘴，“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里世界是你創(chuàng)造的嗎？”

    嚴(yán)澤莞爾，“里世界？你是說全人類沉睡的地方？”

    青年連忙點頭，“是的，就是那個地方。你可以一直讓他們活在美夢里嗎？”

    嚴(yán)澤看向大屏幕，拒絕道，“不可以。一直生活在美夢里，意識體會因為惰性而漸漸消散。到最后，所有人都會在夢里死去。噩夢能讓他們充滿活力，就像長途運輸?shù)聂~群需要幾條鯰魚的刺激。”

    “可是一直活在噩夢里，意識體也會消散的。”青年皺眉。

    嚴(yán)澤深深看他一眼，笑著說道，“我會為他們保留一線希望。”

    青年呆住。

    嚴(yán)澤一下一下?lián)崦嗄耆彳浀姆勖瑴睾偷驼Z，“在最絕望的時候，超級智腦會讓整個夢境重啟。噩夢的盡頭會是美夢。等到某一個時刻，所有人都會蘇醒。”

    青年抓住他的手，焦急地詢問，“所以，我們?nèi)际羌俚膯幔繜o論表世界還是里世界，全都是假的？”

    嚴(yán)澤搖頭，“不，有一樣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青年眼眶發(fā)紅，表情焦急。

    “你的存在是真的，我的存在是真的，所有人的存在都是真的。這還不夠嗎？”

    夠了。這個回答解開了青年無法釋懷的心結(jié)。他放開嚴(yán)澤的手，沉思良久，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嚴(yán)澤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沒有挽留。

    即將跨出實驗室的時候，青年回過頭，低聲說道，“上帝，我們還會再見的。”

    嚴(yán)澤揮揮手，笑容溫柔。

    ---

    巨大宮殿里，沉睡在玻璃球中的青年緩緩勾起唇角，露出最后一抹笑容。他吸收了太多污染物，身體漸漸融化成一團黑水。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終在此刻永久的死去。

    黑水被周圍的臍帶吸收，傳輸給懸掛在穹頂?shù)哪切┞涯摇Ｒ粋€個卵囊被染黑，繼而破裂。一個個漩渦飄出宮殿，從深淵底部逃逸而出。

    里世界的天空再度布滿密密麻麻的漩渦。

    與此同時，深淵底部的一個破洞正被黏液不斷腐蝕，一顆黑色圓球從越來越大的洞口中脫離，往上漂浮。

    包裹著圓球的黑色硬殼被周圍的漩渦撞擊，漸漸碎裂。一顆粉紅色的軟rou從破殼里鉆出，飛快往上游。它爬出深淵，鉆入茂密的森林，四處捕獲獵物，很快就吃成一個小胖子。

    它偶爾鉆入一個剛死沒多久的任務(wù)者的大腦，得到許多記憶，變成人類的形態(tài)。它不斷探索著這個世界，看什么都覺得很新奇。

    忽然有一天，它發(fā)現(xiàn)兩男一女緩緩走到深淵邊緣，身上散發(fā)著恐怖的氣息。它感知到他們的強大，連忙爬上一棵巨樹，躲在繁茂枝葉里。

    氣勢最盛的那個男人凝視著深淵，問道，“你們怎么也回來了？”

    女人答道，“我發(fā)現(xiàn)我的世界沒有祁陽，所以很快就醒了。”

    另一個男人笑著開口，“我也是。我有一天夢到佳佳，睜眼的時候就回到里世界了。”

    氣勢強盛的男人又問，“陳佳佳，你確定梅希望睡在下面？”

    女人點頭，“我確定。”

    男人低下頭，長久地凝望深淵。

    女人急促開口，“你別跳——”

    她的話被意外狀況打斷。不知從哪兒射來一顆小石子兒，正正打在臣晨的后腦勺。三人立刻回頭，神色非常警覺。

    一顆小腦袋從巨大的樹干后面探出來，粉紅色的頭發(fā)是這灰白世界里唯一的鮮活。三人呆呆地看著站在大樹上的少年，而少年晨曦一般美麗的小臉正散發(fā)著微光。

    臣晨呼吸驟停，瞳孔收縮。

    女人不敢置信地低喊，“梅，梅梅梅……”

    她舌頭打結(ji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她的男朋友輕輕拍打她顫抖的脊背，眼里帶著動容。

    少年跳下巨樹，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歪歪腦袋，鸚鵡學(xué)舌，“梅，梅梅梅。”

    他不知道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但并不妨礙他因為有趣而笑得燦爛。

    氣勢強盛的男人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少年連忙后退，張牙舞爪地說道，“你別過來哦！我很兇的！”

    “臣晨，你別嚇到他！”女人連忙阻止。

    臣晨站在原地，通紅的雙眼泛上淚光。

    “你還記得我嗎？”他嗓音沙啞地問。

    少年懵里懵懂地搖頭。

    “你還記得你自己嗎？”

    少年依舊搖頭。

    臣晨低聲笑了，用最為溫柔的語氣誘哄，“你想跟我去山下玩嗎？”

    少年眼睛一亮，卻沒貿(mào)然答應(yīng)。

    臣晨繼續(xù)說道，“我不是壞人，我不會傷害你。這樣吧，我先給你取一個名字好不好？”

    少年思考片刻，乖乖點頭，“好。”

    每個人都有名字，他也想要。

    臣晨按捺住內(nèi)心的激動，緩緩說道，“我姓臣，你跟我姓。你叫臣曦，好不好？”

    少年翻了翻腦海中雜亂的記憶，小聲問道，“是早上的太陽的意思嗎？”

    “對。”臣晨笑著點頭，“我是早上，你是太陽。”

    他死死盯著少年，眼里充斥著難以隱藏的癡戀和貪婪。生活在地底的人，最為渴望的，不正是這一縷晨曦嗎？

    少年念叨著這個名字，開心地笑起來，“好，我叫臣曦。”

    “那你愿意跟我走嗎？”

    “走吧。事先告訴你哦，我很厲害，你別想殺我。”

    “我不會。”

    “那是最好。”

    “你跟我一起住行嗎？”

    “住哪里？”

    “住我家。”

    “你家在哪里。”

    “我家在幸福小區(qū)。”

    “幸福小區(qū)在哪里？”

    “……”

    兩人肩并肩朝前走，說著沒有營養(yǎng)的話。

    陳佳佳和祁陽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忍不住搖頭失笑。管它表世界，里世界，能夠相互作伴，在哪里都無所謂。

    全世界都是假的，你也是真的。

    作者有話說：

    全文完結(jié)，沒有番外。感謝大家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