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黑暗帶來更加敏銳的感官,陸聞正面朝向她,高出她一個頭的身形令她額頭幾乎要貼上他的下顎,身前堅實的胸膛緊貼著她的酥軟,叫她避無可避,只能慌亂別過頭去。 發絲輕掃過陸聞的下頜,微弱的觸感并未引起沈南枝的注意,卻叫陸聞霎時繃緊了下頜線,目光在暗色中晦暗不清,垂著眼看向幾乎是落入他懷中的人兒,只見她頓時瞪大了眼眸,驚慌指著隔間門前,卻不敢發出聲,只得壓著氣聲呼吸急促道:“門沒關……” 沈南枝一時間想不明白為何自己總會在陰暗的角落和陸聞出于這樣引人誤會的姿態,原本只是為著叫陸興以為屋中無人,可奈何陸聞一眼便可望到頭的屋子根本沒有別的躲藏之處,此時隔間門前大敞,若是陸興入屋再往里走幾步,便可直接瞧見躲在隔間內兩個相貼極近的身影,這豈不是叫事情變得更為糟糕了。 心慌之際,陸興已然走進了屋中,四下環視一周,腳下步子未停,嘴里念叨著:“好小子,這會子不在屋中是去了何處?” 似是在自言自語,可已然是打算步入屏風后一探究竟。 沈南枝險些被嚇得停滯了呼吸,深吸一口氣的瞬間,耳邊傳來一陣風聲與陸興步步走來的腳步聲完全重合在了一起,而后腰間一沉,陸聞竟伸手一把將她抱了個滿懷。 兩具身體緊密相貼,再無半分空隙,而陸聞向前壓倒了身形,這便將自己和沈南枝完全隱匿在了黑暗中,除非陸興走到隔間內里來,否則光是在門前,是什么也不會看到的。 撲通、撲通—— 沈南枝只覺自己心跳快得幾乎要從胸腔中蹦出來了,越是在心虛什么,就越是在發生什么,她本與陸聞之間沒什么好心虛的,可此時滿腔男子的氣息,透過衣物能感受到的肌rou輪廓,以及緊鎖自己身形的臂膀和緊扣在她腰間的大掌。 這得是何足親昵的男女才會有的肢體接觸,她動彈不得,腦海中更是一團亂麻。 慌亂間,她聽見陸興已是走到了陸聞的床榻前,嘴里罵罵咧咧的,因著自言自語,便也不怎聽得清他說什么。 有人就在一墻之隔外,而她卻和她的小叔子緊緊抱在黑暗的隔間中,她幾乎快要被這種背德感急得哭出來了,只祈求著陸興能趕緊離去,最不濟也就再忍受片刻,只要他別當真進到隔間里才是。 懷中的人止不住地微顫著,陸聞一手貼著墻壁,微微垂頭朝她看了一眼。 如此便怕成這樣,若是他再過分些,她豈不是要當場哭出來。 陸聞撐在墻頭的手緩緩落下,衣袖摩擦著墻壁發出微弱的響聲,叫沈南枝頓時身子一僵,那手便已然落在了她脖頸處,指尖抬起她的下巴,令她在黑暗中抬頭與他對視。 沈南枝不知自己是何時適應了黑暗中的視線,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赫然出現陸聞近在咫尺的俊容,那雙沉黑的眼泛著微弱的光點,一眼望進去,叫她一時間竟忘記了呼吸。 陸聞湊得極近,額頭幾乎要與她的額頭抵上,溫熱的氣息撲灑在面容上,混雜著淡淡的薄荷茶香,是他方才沏好的茶水,她僅嘗了一口,便覺著口味偏甜不再多飲。 而此刻兩人之間交雜著這股清晰的甜香,不似方才口中所嘗的那般甜膩,淡淡地躥入鼻腔,縈繞了滿身。 沈南枝心下已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即使是隱蔽身形,陸聞便也需不著有更多的動作,而他此時這個動作,就像是……像是要…… 下一瞬,陸聞已是傾身而下,終是抵在了她光潔的額頭上,肌膚相觸,令人生出一種幾乎想當即不管不顧逃離的沖動,可腳下卻像是生了根一般,看著他瞳眸中自己清晰的倒影,耳畔傳來他似笑非笑的低聲:“兄長未曾這般靠近過嫂嫂嗎,嫂嫂怎如此緊張無措?” 陸聞聲音很低,帶著拉動嗓子的暗啞,但顯然在如此靜謐的環境中,再微弱的聲音也定是會被聽得一清二楚。 沈南枝當即倒吸一口涼氣,幾乎都顧不上陸聞在胡言亂語什么,慌亂伸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唇。 手心被一雙溫軟的唇觸碰到,帶著些許酥麻的濕意,沈南枝這才意識到自己捂嘴的動作力道太大,就像是直接讓他吻上了自己的手心一般,一時間燥得又想迅速將手收回來。 還未來得及有動作,手腕便先一步被陸聞抓住了,手掌被緩緩拉離,陸聞嘴角帶笑的模樣一點點展露在她眼前。 形狀優美的薄唇揚起輕微的弧度,只是那不自覺彎下的眼角加深了他面上的笑意,好似有些意猶未盡,卻仍是乖順地將身子從沈南枝身前退開來:“他已經走了。” 沈南枝一愣,身前溫熱的體溫抽離,唯有還拉著她手腕的手掌傳來屬于陸聞的溫度,她忙回過神來,不知自己此時是個怎樣慌亂又無措的模樣,叫陸聞看了去便是露出了戲謔的嘲笑來。 她眉頭一皺,難得在人前不管不顧生出了氣惱,一把將陸聞推開,氣呼呼轉身走出隔間,怒斥著:“走了你怎不早說!” 說是怒斥,用她那嬌嬌柔柔的嗓音道出,倒像是嬌嗔一般,壓根不痛不癢。 陸聞含笑跟著出了隔間,視線緊緊落在沈南枝急促逃離隔間的背影上,直到她繞過了屏風,這才見她停下了步子。 到底是叫私心將理智侵占了太多,向來心思縝密的他,是不會在既定的計劃下出現半分差錯的,可已是因著沈南枝攪亂了計劃,還是兩次。 陸聞舔了舔唇,而后像是不知饜足一般,抬起方才觸及過她肌膚的手,轉而舔舐過指尖。 分明指尖還殘留著她身體的溫度,可唇間卻并無半分香甜。 好像已經有些失控了,那進度緩慢的計劃令他心頭的躁動和不滿叫囂得越發囂張,催趕著他,逼迫著他。 更進一步。 但若是將她嚇跑了怎么辦? 陸聞緩緩抬眸,指尖離開唇間,對著沈南枝的背影發出低低的嗓音:“嫂嫂,你生氣了嗎?” 第32章 沈南枝背對著陸聞, 身形有些僵硬,叫他這般一問, 一時間面上也變得迷茫無措起來。 若說生氣, 倒也不至于,在她心中陸聞僅是個還未及冠的少年,年紀輕輕, 如同她弟弟一樣的存在,她與一個孩子有什么可置氣的。 可若說不氣, 她也實難將方才與她貼近的身形和一個孩子聯系在一起, 那分明是個令人無法忽視成熟健壯的男人的身體,這般貼近了她, 叫她心頭怎能不慌亂。 如此, 實在是太胡來了。 沈南枝極力將方才的情形從自己腦海中撇去, 正欲回頭說些什么,門外再次傳來了聲響。 這次來人是春夏, 廚房中備好放在蒸屜上的甜糕已是蒸好, 春夏端著托盤在門前出了聲:“世子妃,奴婢給您送甜糕來了。” 沈南枝這便又止了話,松緩了身形出聲應道:“進來吧。” 陸聞聞聲也朝門前走了來, 目光落在入屋的丫鬟手上, 瞧見一碟賣相極好,白嫩香軟的甜糕,眸底目光暗了一瞬,很快便聞沈南枝似是妥協了一般輕聲道:“甜糕要趁熱吃, 先坐下嘗嘗吧。” 沈南枝說著, 便抬手示意春夏將盤子放到桌上, 隨著盤子輕放到桌上的聲音, 春夏便福了福身,恭敬地退出了屋中,自覺在院里靜候著了。 陸聞微垂了眼簾,掩去眸底那一抹暗色,她當真是脾氣軟糯得,叫人忍不住想更加惡劣地欺負她一些,叫她露出可憐的神色,叫她眼含淚光茫然無措。 方才她分明都氣急得快奪門而出了,此時又不知自己在腦海里寬慰了自己什么,竟也未曾當真對他發火。 陸聞低頭思緒的副模樣落在沈南枝眼中,便有種自己將不懂事的弟弟兇狠訓斥了一番,他便委屈羞愧得抬不起頭來,一副做錯了事又不知如何面對她的模樣,哪能想到他心底那些翻涌著的惡劣想法。 沈南枝心中一軟,方才本就沒能翻騰起來的慍怒當即便煙消云散,本就是為了躲避陸興,落得那種情況,也并非陸聞有意為之,這便回身朝陸聞走近幾步:“好了,別低著頭,我并未與你置氣。” 這話道出,陸聞這才緩緩抬了頭,好似當真得了jiejie原諒的小孩一般,方才眸底的陰霾消散不見,轉而直勾勾看向那碟甜糕,緩聲道:“嫂嫂,這是什么口味的甜糕?” 一見吃的便被勾了魂,怎能不是稚氣未脫的孩子,沈南枝在桌前坐下,溫聲解釋道:“今晨見廚房備有些許處理過的桃花瓣,摻雜了些桃花瓣浸過的清水,不知吃著可會寡淡。” 陸聞白玉指骨捻起一塊甜糕,糕點表面白里透著淡粉,似是少女粉嫩的肌膚,還未入口便聞到那抹淡然的桃花香,勾起喉間躁動,便再等不及放入了口中。 沈南枝看著陸聞眨了眨眼,自是期待他的反應的,手指下意識攥了攥裙身,正忍不住發問,便見陸聞霎時明亮了眼眸,轉過頭來迎上她的目光,一臉正色道:“嫂嫂,這味道真是極好的,你若是開張店鋪,不知是何等火爆。” 沈南枝緩緩松了口氣,倒叫陸聞這沒頭沒腦的夸贊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倒也不至于這般夸張,你喜歡便好。” 陸聞很快又吃了一塊,含糊不清道:“絕非夸張,上次我便想說,嫂嫂當真有著極好的手藝,是無論到何處,都會叫人贊不絕口的程度,很是厲害呢。” 沈南枝一愣,一時間腦子里不知該捕捉陸聞話語中的哪一個詞語,因為每個詞語對于她來說都是極為陌生的,怔愣了好一會,才低聲呢喃著:“什么上次?” “上次的早膳啊。”話語間,陸聞自然地拿起一塊甜糕湊到沈南枝跟前,那距離似是想直接喂到她嘴里一樣。 沈南枝太過驚訝,倒也未曾注意他的意圖,緩緩伸手接過了甜糕,自也錯過了他眸底閃過的一抹不滿,有些不確定道:“上次的早膳,你覺得,挺好嗎?” 上次,徐氏為此大發雷霆,其余人興許并不知是她所做,她也與之并無太多交集,自然也得不到相應的回饋,再結合往前在家中下廚之時,也從未有人夸贊過她分毫,她便從不覺得這是多么拿得出手的長處,也不覺自己在旁人眼中有任何可取之處。 說完這話,沈南枝像是有些心虛一般,下意識咬了一口甜糕試圖緩解心底涌上的陌生情緒,視線飄忽不定,一面為陸聞所說的話而感到欣喜不已,一面又扼制著自己的欣喜,警醒自己不過是陸聞于她的客套話,她不可因此而生出不該有的幻想。 陸聞似是再次察覺到沈南枝的瑟縮,停下了手上動作轉而側頭看向她,此時他竟在心底生出就此將她的光芒掩蓋了去的惡劣想法,唯有他知曉她眉眼明亮的模樣,唯有他能獨占那些還未曾被人瞧見的美好。 他向來不是那般慷慨大方之人。 但陸聞默了一瞬忽的抬了手,指尖一路向著沈南枝面上探去,叫沈南枝下意識抬眸看向了他指骨分明的手指,而后唇角觸及一絲冰涼。 陸聞的指腹輕擦過那嫣紅的唇,甜糕的細屑與嘴唇相互摩擦,沈南枝卻在意識到陸聞在做什么時,沒由來地漏跳了一拍心跳,茫然無措看著他,便聞他低聲道:“不是挺好,是很好,早膳很好,甜糕很好,還有,嫂嫂你……” 陸聞的神色晦暗深幽,眸底似是翻涌著什么難以言喻的情緒,目光直勾勾落在沈南枝臉上,好似不想錯過她此時任何一絲神態變化。 沈南枝眸光一顫,低而緩的男聲躥入耳中,而他未說完的后半句,她竟自顧自就在腦海中聯想了出來,唇角被輕撫過的地方逐漸開始發熱,他的手指分明帶著涼意,她卻感覺自己好似快要燒起來了一般。 片刻間,沈南枝猛然回神,意識到自己方才心底生出的那絲異常駭人的想法,頓時從椅子上蹭了起身,慌亂無措后退了好幾步,顧不得面頰上不斷攀上的紅熱和自己顯然失態的情緒,顫聲道:“今、今日便先學到這里,我、我還得去籌備祭祀大典一事,先告辭了。” 沈南枝幾乎是落荒而逃。 直到一路快步走到了西側的長廊,身后春夏匆忙地呼喊著:“世子妃,您慢些、慢些,怎突然走得這般急?” 沈南枝驟然頓住了步子,氣息不勻地微微喘著氣,腦子里仍是一團亂麻,只得低低出聲道:“無事,想著母親吩咐我將清單送去,得先行回屋做準備了。” 春夏總算跟上了沈南枝,方才沈南枝突然從屋中奔走而出,她都沒能來得及反應過來,聽聞沈南枝這般說來,這才了然點了點頭,但嘴里仍小聲嘀咕著:“倒也需不著這般著急呀……” 沈南枝心虛地回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小道上再無旁人,不遠處的小院院門還在微微晃動著,是她方才走得太急不小心撞動的。 還好陸聞沒有因著她突然奇怪的離開而追出來,否則她當真不知要如何面對那般尷尬的氣氛了。 沈南枝忙不迭收回眼神來,再次邁開步子,腦海里卻全然無法將方才的思緒揮散開來。 方才陸聞那眼神實在是太奇怪了,饒是她從未被人這般注視過,卻也不是不知那眼神隱隱透著怎樣的信息,所以她才被驚到了,所以才落荒而逃。 可是陸聞對她? 這怎么可能! 沈南枝不禁覺得是否是自己方才出現了錯覺,怎會覺得自己的小叔子對自己生出了別樣情愫,如此背德的錯覺幾乎讓她當即腦子就炸開了鍋,恨不得掰開來看看自己究竟是哪根筋不對了,會生出這樣的錯覺來。 跟在沈南枝身后的春夏自是未瞧見主子一臉沉重的神色,直到兩人一路從西側走回了南院,沈南枝便徑直回了屋,也沒叫春夏和秋冬兩人跟進去。 房門關上,秋冬有些擔憂地看了幾眼,而后壓低聲音問春夏:“春夏,方才在西院可是發生了什么事,我還從未見過世子妃這副神情過。” 春夏不明所以,很快問道:“什么神情?方才……什么都沒發生啊,我將甜糕送了去后,很快世子妃便帶著我回來了。” 秋冬皺了皺眉頭,再次回憶了一番方才沈南枝入院時她瞧見的模樣,這才措辭道:“好像是,如臨大敵一般,莫不是二少爺瞧著世子妃心善,將她給欺辱了去?” 春夏驚得倒吸一口涼氣:“這怎可能,我送甜糕入屋時分明還好好的,而后我便就在門前候著,屋里哪有什么動靜,況且世子妃很快便出來了,怎可能……” 陸聞的為人如何實則府上下人大抵都不太清楚,即使他已回到陸家五年之久,可那些有關陸聞的傳言卻從未在府上消散過。 今日沈南枝提及要去西院尋陸聞時,春夏和秋冬都皆是驚愣不已,全然不知剛嫁入府上沒多久的世子妃是何時與這個孤僻陰暗的少年熟識的。 方才沈南枝的模樣實在太過奇怪,春夏回想起沈南枝匆忙離去的模樣,一時間竟也沒法確定她候在門前的短短片刻時間里,屋子里是否真的什么也沒發生。 兩人正說得認真,絲毫未察覺身后逐漸走近的一道身影。 直到那人步子停了下來,兩人身后冷不丁傳來一道低沉陰冷的嗓音:“你們方才說,世子妃和陸聞怎么了?” 第33章 “世、世子爺……” “沒、沒什么, 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春夏和秋冬一顆心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怎么也未曾想到陸衡會突然出現在身后, 更不知方才她們背議的那些話叫陸衡聽去了多少, 妄議主子可是大罪。 陸衡的身形擋住了門前大半的光亮,側臉籠罩在陰影中,微瞇起眼眸唇角微動的模樣叫人不寒而栗。 默了片刻, 陸衡不再多看兩名丫鬟,徑直邁開了腿:“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