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科科長媳婦是個大嘴巴，明珠早就知道李科長的職位可能不保的事情，明珠也?知道高廠長是個愛談感情的人，所?以今天這?話也?是她故意說的，目的就是為了幫李科長穩住副廠長的位置。

    畢竟李科長待她不薄，而且高廠長這?人憋不住話，早晚有天會把?明珠所?說的話給?傳到李科長的耳朵里，李科長是個講究情分的人，他聽了后只會越發的待明珠好。

    明珠看著高廠長的反應，心?下滿意：“高廠長，要是沒別的事的話，我就先走了，一會兒友單位領導過來了，我會讓保衛科的陳保衛過來通知您的。”

    高廠長沖著明珠點了點頭，明珠才轉身離開?。

    明珠先是走到停車場先是確定司機師傅已經?按照規定時間出發了，又跟著姜佳慧一起?檢查了一遍喇叭等演講設備。

    等到一切都確認完畢后，友單位的領導也?陸陸續續的趕來了。

    高廠長踏踏實實的在?辦公室吃了一頓早餐后，才慢慢的踱步到廠門口歡迎上邊領導，全然沒有往日的急迫感。

    “老高，你這?開?工儀式舉辦的可以啊，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皮鞋廠的吳廠長打量著橫幅和演講臺頻頻點頭。

    上邊領導們也?是贊不絕口。

    “哪有哪有，這?都是宣傳科的主?意。”高廠長指著明珠的身影道：“這?小丫頭是我們廠的宣傳科干事，小姑娘心?思?巧，橫幅的內容都是她出的，演講臺也?是她帶人搭的。”

    “這?該不會就是那位提出識字班活動和借款建房計劃的蔣明珠同志吧？”一位領導對這?個名字印象深刻。

    “是她。”高廠長有些嘚瑟的說道：“小蔣可是我們宣傳科的得力干將，我們廠的發言稿都交給?她寫，她還?在?不少雜志發表過文章。”

    吳廠長一愣：“看不出來啊老高，你們廠的這?位小同志的主?意還?挺大的啊？”

    “這?算哪門子主?意大，吳廠長你這?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我的那些下屬要是一個個能和小蔣同志一樣，我都恨不得把?他們給?供起?來。”棉紗廠的趙廠長調侃道。

    吳廠長黑著臉，他這?是在?故意給?明珠上眼藥呢，誰知道從?哪跑出來這?么一個憨貨！

    雖然他沒打算去撈蘇來丹，可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啊，他言語上幫蘇來丹出口氣都不行嗎？

    高廠長清楚吳廠長和蘇來丹的事兒，只能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和稀泥道：“老趙，你就算羨慕也?沒用，小蔣同志可是我們機械廠的寶貝，你知道他們宣傳科的人都管她叫什么嗎？”

    “叫什么？”領頭的領導好奇道。

    “小姑奶奶。”

    領導一愣，笑道：“看不出來啊高廠長，你們機械廠內部的關系這?么和睦。”

    “這?是應該的，只要不是階級敵人，那大家都是一家人。”高廠長自夸道：“可不是我老高瞎吹，我們廠講究的是一個能人善用，只要你有能耐，甭管你是掃地的還?是看門的，我們廠都會把?你放置到正確的位置上去。不信你們可以去問問小蔣同志，她以前是我們廠焊工車間的女工，要不是我慧眼識珠，也?就不會有她的今天。”

    “你們廠這?點做的不錯。”領導點了點頭，看向吳廠長等人：“老吳啊，這?點你們得多?跟高廠長好好學學。”

    “欸，好嘞。”吳廠長咬碎了牙往肚里吞，心?里憋屈的不行。

    第119章

    儀式開始了, 高廠長和領導先后走?上臺為這次的開工儀式發言。

    領導的發言稿寫的十分精彩，明?珠從中學到了很多，整個過程中她拿著紙筆記個不停, 那副認真的樣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期間, 吳廠長瞪了一眼自己的秘書：“你?怎么不記啊？”

    “記啥？”秘書撓了撓頭，有些不解。

    “領導的發言啊, 你?沒?看?見人家?機械廠的同志都在記嗎？”吳廠長壓低聲吼道。

    “這.........您又沒?說讓我帶紙筆啊？”秘書有些委屈：“更何況以前?咱不都是這樣空著手來友單位等?吃飯的嗎？”

    周圍傳來了一陣小聲的笑聲，吳廠長瞪了一眼自己的秘書：“回去我再收拾你?。”

    秘書撇了撇嘴，一點也?不怕, 她可是吳廠長的侄女，是家?里最受寵的大孫女，吳廠長要是敢給?她臉色看?，她轉頭就告訴家?里的兩個老頭老太去。

    吳廠長看?著秘書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領導發完演講后下臺, 明?珠適時的遞上了早就已經晾好的茶水, 然后默默的回到邊上。

    領導抿了一口茶水, 拍了拍高廠長的肩膀道：“高廠長, 你?們廠的這位蔣明?珠同志不錯。”

    “可不是嘛，這表現的都快把市宣傳科的同志們給?比下去了。”吳廠長賭氣?道。

    市宣傳科的蔡同志面上頓時有些不悅了。

    李科長趕緊護短道：“哪里哪里，小蔣同志她哪能跟是宣傳科的同志們比啊, 她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她剛剛還跟我說了呢, 說這市宣傳科的稿子寫的可真好啊，不愧是大學生寫的稿子，她從里邊學會了不少的寫稿技巧, 還想著什么時候能夠跟市宣傳科的蔡同志好好學習學習。”

    蔡同志面上的表情頓時好轉了過去，她暗戳戳的瞪了一眼吳廠長, 小心眼的把賬全給?算到了吳廠長頭上。

    領導將這些眉眼官司全都收入眼底，面上呵呵笑道：“蔡同志的稿子好，但?小蔣同志的稿子寫的也?不差，李科長你?回頭告訴小蔣同志一聲，讓她不要妄自菲薄。只要她有一顆想要上進的心，咱們市里的試點大學計劃要是通過了，我給?小蔣同志當推薦人。”

    “那敢情好啊。”李科長立刻把明?珠喊了過來，將領導的話全都轉達給?明?珠聽：“小蔣同志，你?還不趕緊謝謝領導。”

    “謝謝領導。”明?珠激動的沖著領導鞠躬表示感謝。

    領導笑了笑：“小蔣同志你?的稿子寫的是真不錯，希望以后有機會能用上你?的發言稿。”

    明?珠恭敬道：“領導放心，我一定?努力。”

    領導不禁點了點頭，他很喜歡明?珠的態度，也?樂意給?年輕人一個機會。

    明?珠得到領導夸贊，有可能會被推薦上大學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全廠，引起了全廠的震驚。

    當聽到小陳特意告訴她的消息后，關在保衛室小黑屋內的蘇來丹氣?的將手里的窩頭砸在地上。

    小陳嘖了一聲道：“趕緊把窩頭撿起來吃了，再浪費糧食小心我批你?。”

    “大兄弟做人別那么傻，不就是兩黑面窩頭嗎？誰稀罕啊？”蘇來丹直接在床上躺平。

    “別怪我事先沒?警告過你?啊，這就是你?一天的口糧，你?要是不吃，餓肚子了別找我們。”

    小陳也?算是善意提醒了一句，針對這種關押在保衛科的犯人，保衛科每天會提供兩個黑面窩頭和一碗水作為口糧。

    “餓就餓唄，我上邊有人，過幾?天肯定?能出去。”蘇來丹閉上眼睛，開始趕人：“行了，你?趕緊出去吧，別在這礙我眼。”

    “你?還想著出去呢？”小陳嗤笑一聲：“楊衛平沒?告訴你?嗎？”

    “告訴我什么？”

    小陳的眼里含著一絲不屑：“你?的判決下來了，從明?天起你?就要被押到采石場去勞動改造了，我們廠可不是什么善堂，容不下白吃白喝的人。今天這頓黑面窩頭是你?最后一頓免費的口糧，從明?天起你?只有完成了勞動目標，才會分配到一天三個窩頭的口糧。”

    “采石場！”蘇來丹頓時一個鯉魚打挺直起身子來：“怎么可能，我明?明?讓我弟去找人幫忙走?通關系了.........大兄弟，我問你?，最近就沒?有什么友單位的領導來機械廠嗎？”

    “有啊，就今天，北京城大半的廠子廠長都來到我們廠了。”小陳挨個開始說：“有皮鞋廠的吳廠長，軋鋼廠的王廠長.........你?都不知道小蔣同志有多風光，最上頭的領導都對她十分看?好，那些友單位的領導也?對她另眼相看?。！”

    蘇來丹的眼睛里充滿了希望，她都來不及去妒忌明?珠入了領導的眼，欣喜的問小陳道：“老.......皮鞋廠的吳廠長也?來了？他人呢？”

    “回去了唄。”

    “他就沒?提到過什么？”

    “提什么？提你?嗎？你?算老幾?啊？”小陳斜眼看?她：“怎么著？你?兩有那事？”

    蘇來丹想起再無音訊的弟弟和一直沒?有來撈人的吳廠長，一顆心空落落的。

    雖然不想承認，但?她也?清楚自己成了一顆棄子，吳廠長是不會出手撈她了。

    她頹然的躺回床上：“沒?。”

    蘇來丹知道吳廠長的規矩，要是自己在這會兒攀扯他，對方一定?會把她整的半死。

    小陳覺著沒?趣，拾起地上的窩頭撕下外邊弄臟的表皮：“這窩頭你?真不要了？我們食堂新來的白案師傅手藝不錯的，這窩頭蒸的還會回彈，你?瞧瞧你?這踩了幾?腳，沒?一會兒它就彈回來了。”

    “我說了我不吃。”蘇來丹不耐煩道。

    “不吃那我拿走?了。”小陳樂滋滋的將窩頭塞進懷里，兩個黑面窩頭呢，差不多是他一天的口糧。

    最近他在識字班認識了一個姑娘，對方家?厚道，知道他借錢建了新房正拉著饑荒，沒?提出三轉一響帶咔嚓也?沒?提出要三十六腿，但?是提出了必須有五個一工程。

    五個一工程，也?就是一張床，一床鋪蓋、一個臉盆、一個痰盂、一個暖壺。

    這樣的婚姻標配在七零年算得上是十分的寒酸了，可是對剛剛借款建房后的小陳來說還是有些壓力的。

    為了湊齊這五個一工程的錢票，小陳已經連續好幾?天每頓飯只喝一碗一分錢的湯，每天早上晚上各吃一個窩頭填肚。

    若不是明?珠實在看?不過去了，跟廠里推舉讓小陳兼任維護識字班紀律的職責，提出每晚給?予小陳一頓夜宵的補貼，他這身子只怕是早早的被透支了。

    小陳走?后，小黑屋的門再次被關上了。

    蘇來丹躺在小小的單人床上，看?著窄窄的鐵窗，眼淚慢慢的留下。

    她怎么就活成了這幅德行？

    她是真的不甘心啊，怎么就被蔣明?珠給?壓的死死的？

    憑什么蔣明?珠入了大領導的眼，她蘇來丹就只能入采石場的門？

    憑什么蔣明?珠能上大學，她蘇來丹只能干苦力？

    蘇來丹嗚咽出聲，眼淚模糊了雙眼，迷迷糊糊之?間她仿佛做了一個夢。

    夢里的蔣明?珠軟弱可欺，她慫恿了母親換走?了蔣明?珠的正式工，又依靠著蘇招丹婆婆王主任的關系撬走?了蔣明?珠的相看?對象楊衛平，最后她和楊衛平結婚了，批死了蔣明?成，逼瘋了蔣明?珠，整走?蔣明?玉。

    夢里的她多風光啊，沒?改革之?前?被丈夫養著寵著，改革了娘家?有個賺錢的酒樓，她被娘家?補貼著。

    在夢里她一輩子都沒?有自己工作過，除了年少時受到了一些重男輕女的傷害，長大后她沒?有受過一絲的委屈。

    蘇來丹本能的想著，這樣的日子才應該是她蘇來丹過得。

    哪像現在，妾不妾偷不偷人不人鬼不鬼，根本就沒?有一個人正眼瞧她的。

    做完這個夢后，蘇來丹突然間沉穩了許多，以往因為傍上了吳廠長之?后的浮躁都消失了許多。

    蘇來丹進了采石場后，因為表現好還托人捎帶回了一句話，她提出了想見見明?珠。

    對于?這一消息，明?珠表示震驚，她再次找傳話人確認：“你?確定?蘇來丹說想見見我？而不是想見她的家?人？”

    “確定?。”傳話人篤定?道：“蘇來丹說的明?明?白白，她想要見機械廠的宣傳干事蔣明?珠，我們領導還問過她要不要見家?人呢，她說不要。”

    “她又在使什么壞？”過來串門的陸小妹勸明?珠道：“明?珠你?別去，李桂蘭那大閨女一肚兒的壞水，萬一給?你?刨一坑讓你?往下跳咋辦？”

    “話也?不能這么說。”傳話人幫著蘇來丹說話道：“蘇來丹在我們采石場最近表現還算可以，不然這一個月一次的探視名額也?輪不著她一個新來的勞改犯。當然，我也?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么，我就是傳個話而已，你?們要是不愿去也?行。”

    “我知道了。”明?珠把人送了出去：“這位同志，謝謝你?特地過來捎話，你?告訴蘇來丹一聲，一號那天我會去采石場看?她。”

    “不是，你?還真打算去啊？”陸小妹拽著明?珠的胳膊道：“你?這不是胡鬧嗎？跟那種人有什么好來往的？”

    “去唄。”明?珠表情冷漠：“甘蔗沒?有兩頭甜，我要是不去的話，心里還會惦記著慌，去一下也?好，我也?想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隨你?。”陸小妹氣?的甩開了明?珠的手，但?嘴上還是特仗義的說道：“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有什么事言語一聲。”

    “謝謝啊。”明?珠笑著攔住了陸小妹的胳膊。

    “去去去！”陸小妹白眼翻上天去：“蔣明?珠，你?煩不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