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哪知道這些彎彎繞繞，磕磕巴巴的解釋道：“李嬸說你和咱媽都不待見奶奶，這些東西要是讓你知道了，肯定會寧可倒了也不給我們吃，她讓我和meimei先別把這件事告訴你，就說窩頭是她們家送的。”

    “那雞蛋呢？”明珠打開柜子，一片蛋殼也沒瞧見。

    “李嬸全給拎走了，蘇叔沒了后，大院里的人都說是咱媽的錯，蘇建國蘇建軍哥倆就帶人把咱家煤餅全給尿了，家里生不著火，桂蘭嬸說這件事是她對不起咱，但媽和你在醫(yī)院都得吃點好的，她累著點將功補過，幫我和明玉把雞蛋給做了送醫(yī)院去?！?/br>
    蔣明珠給氣壞了。

    這個李桂蘭，好樣的??！

    平時擺出一副好人樣，見人都是一副笑模樣，背地里居然連幾歲孩子的口糧都騙。

    要不是她因為昨晚那個夢心里犯膈應(yīng)，沒親自上門去送，這事還真就被這個女人給糊弄過去了，真是打了個好算盤，不但白拿了他們家糧食雞蛋不說，還要坑她一筆伙食費，一番算計下來，什么好處都讓她李桂蘭拿了，最后還能刷一波照顧?quán)従庸聝旱暮妹暋?/br>
    蔣明珠大開眼界，她甚至開始懷疑書里李桂蘭作證明成入室搶劫的事情是不是故意為之，蘇來丹搶走自己的相看對象是不是李桂蘭指使的？

    這人心怎么能這么臟呢！

    蔣明珠細思極恐，正想的入迷，突然人影在她家門口晃動。

    明成飛速沖了出去，大聲嚷嚷道：“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蔣明珠一聽就知道出事了，一把掀開棉門簾子走了出去，便聞見一股異味。

    李桂蘭那兩寶貝兒子正提著褲子站在自家煤餅堆前，一副天老大地老二他兩老三的模樣，絲毫沒有半點心虛。

    明成紅著眼眶一臉心疼的看著自家的煤餅，這些可都是他去煤店排了一早上隊才搬回來一桶煤面子，自己拿黃泥和水做成的，每百斤都能省下塊把錢，雖然抵不過整塊的煤炭，可也比最差的鋸末好使多了，如今被蘇家兄弟這樣霍霍，家里又得幾天點不上火了。

    蔣明珠蹲下身抹去明成眼眶里要掉不掉的淚，轉(zhuǎn)頭問蘇家兄弟道：“這些日子，你兩就是這么欺負我家明成的？”

    蘇家小哥倆朝天翻了個白眼，壓根就沒打算搭理，抬腳就要往家走去，畢竟蔣明珠是院里出了名的好說話，沒有半點脾氣的面人，他們可不覺得自己會受到丁點懲罰。

    “站住！”蔣明珠一把揪住這哥倆的領(lǐng)子。

    蘇建國的身子往后栽了幾步，不耐道：“蔣明珠，你干啥呢？”

    “干啥？霍霍了我家東西，你們還有臉問？”蔣明珠皺著眉頭道。

    蘇建國重重的哼了一聲，囂張道：“我尿都尿了，我看你能拿我們怎么著？”

    蘇建軍也是一臉猖狂的威脅了一句：“你個沒爹死媽的蔣明珠，快點把我們哥倆放了，不然我們下回還尿?！?/br>
    好一句下回還尿!

    蔣明珠被氣笑了，這兩孩子不愧是李桂蘭的種，李桂蘭還知道給自己扯層遮羞布，這兩兄弟直接開始擺爛，簡直就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下回還尿是吧？”蔣明珠盯著蘇建國兩兄弟冷聲道。

    蘇家哥倆昂著腦袋點了點頭，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蔣明珠可不想再忍這口氣，拎起墻角的掃帚就往這哥倆身上揮：“下回還尿是吧？我讓你們下回還尿！”

    蘇建軍都沒反應(yīng)回來，一瞬間就感覺屁股上傳來一陣疼痛，齊齊嚎出了聲。

    “我們才沒錯，就是你們家該我們的！”蘇建國倒是硬氣的很，一邊哭嚎一邊還不忘跟蔣明珠叫板。

    “沒錯是吧？”蔣明珠氣的發(fā)抖，繼續(xù)揮動著掃帚：“我讓你們沒錯，我讓你們不學(xué)好，我讓你們霍霍我家東西！”

    掃帚一下下的揮動，蘇建國立馬就硬氣不起來了，跟著弟弟一起哇哇大哭起來，兩兄弟這幾嗓子下去，很快就把院里的女人們?nèi)o喊了出來。

    第3章

    蘇李氏跑出來一看，自己兩個大胖孫子已經(jīng)哭的眼淚鼻涕滿臉淌了，立刻撲上來把蘇家兄弟摟在懷里，細細的查看兩人的傷勢。

    冬日里穿得厚實，再加上蔣明珠根本沒下死手，蘇家兄弟哭成這樣，其實也就小腿上紅了一片而已。

    “你個沒爹死媽的玩意，還敢動手打人了！”蘇李氏心疼的看著自家兩個大孫子，一屁股坐在院中間拍著大腿哭嚎道：“你們大伙快來看看啊，要出人命了，蔣家這幾個小兔崽子要打死我家建國建軍了！”

    “李大媽，大白天的您嚷嚷什么啊，孩子們打鬧著玩的事情，明珠這三姐弟還能真下狠手？”劉家嬸子曹問柳抱著被嚇得哇哇大哭的四閨女走了出來。

    “什么啊，你們那是不知道，我一出來，蔣明珠這死丫頭就拿著掃帚往我家建國建軍身上揮啊，那一下下的簡直是在剜我這個當(dāng)奶奶的心??！我家建國建軍哪受過這份委屈??！各位街坊鄰里們啊，你們給評評理，我們家建國建軍多孝順的兩孩子啊，自打他們爹去了，成天就擱家里傷心，可不像有些人家，沒了媽還能這么精神，拿著掃帚在院里耍威風(fēng)?！?/br>
    “李大媽，你就少說幾句，明珠這孩子什么樣，大家伙都是有目共睹的，這里面肯定有什么誤會。再說了，人家媽是怎么沒的，別人不知道，你們一家子心里還不清楚嗎？”曹問柳皺著眉頭勸阻道。

    蘇李氏抬起來指著曹問柳的鼻尖大罵道：“曹問柳，你少在這兒黃鼠狼戴帽子假充善人，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你和你男人打得什么主意，你們以為我不知道，不就是看蔣家這幾個小畜生沒了媽，想賣個好，白撿個便宜兒子嗎？”

    “你個老太太，您這什么人啊!怎么還逮誰咬誰了？”曹問柳氣的夠嗆。

    “誰狗攬八方屎，我就逮誰咬誰，我的大偉喲，你快睜開眼看一看啊，你這剛走，這些鄰里就這么對我呀，我這老太婆還怎么活啊，大偉喲，你走怎么就不帶上娘，我的大偉喲！”

    明成小臉緊皺，正要上去解釋幾句，就被人摁住了肩膀。

    轉(zhuǎn)頭一看，赫然是自家jiejie蔣明珠。

    明珠冷眼看著院中撒潑的蘇李氏，拍了拍明成的肩膀：“去街道派出所，讓公安來處理這事?！?/br>
    這老太太就是一潑婦，仗著輩分大，在院子里跟個土霸王似的，稍有點不順心的就堵上門又哭又罵，不管誰對誰錯，除非對方賠禮道歉，否則決不罷休。

    果然一聽要叫公安，蘇李氏哭嚎的動作立刻就止住，瞪圓了眼睛道：“還有沒有規(guī)矩了？院里的事情院里解決，鬧到派出所去好看是嗎？我罵幾句怎么了？我們家建國建軍挨了你一頓打，你還有臉要找公安？”

    原本看戲的幾位嬸子也跟著勸說道：“是啊，明珠，她一個老太太你跟她計較什么？這要是鬧到派出所去，咱們大院的面子以后往哪擱??？這都不至于，趕緊跟你李大媽道個歉，再送上兩個雞蛋，我替你們姐弟三做個主，這事就算這么過去了?！?/br>
    “是啊，你一個小姑娘家跟長輩計較這些，傳出去你能有什么好名聲，做事要考慮人前人后，人家李大媽再不是那也是做長輩的！”

    蔣明珠不吭聲，推了明成一把，讓他趕緊去找公安。

    書里面，自己被搶了相看對象，明成被李桂蘭誣陷，除了曹問柳幫著走動了一下關(guān)系外，也沒見這幫鄰里過來勸說蘇家?guī)拙?，只看到他們在那說風(fēng)涼話的嘴臉。

    大院的名聲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蘇來丹搶人對象那么一件大丑事，也沒見有人跳出來說她一句不是，可見這就是一群看人下菜碟的，這次她才不會聽勸，沒人給他們?nèi)愕苤鞒止?，那她就找公安，反正她不受這冤枉氣。

    東邊廂房內(nèi)，李桂蘭看著明成就要沖出院子，也坐不住了，掀開棉門簾子跑了出來。

    “大家都是街坊鄰里的，有話好好說，別傷了和氣?！崩罟鹛m一邊說著一邊拉住明成：“明成，嬸子剛在屋里也沒聽清，這事也不太清楚，要不這樣好了，嬸子做個主，替建國建軍給你們道個歉，這事就算這么過去了?！?/br>
    沒聽清？

    蔣明珠心中冷笑，蘇李氏鬧出這么大的動靜，連隔壁院子里的大媽都探過來瞧熱鬧，她李桂蘭能沒聽清？

    平日里蘇李氏滿大院的堵門訛詐沒見過她李桂蘭的人影，現(xiàn)在一說找公安，這人就冒出來了，怕不是婆媳兩早就商量好了，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

    也不光蔣明珠這么想，有幾家被蘇李氏坑過幾個窩頭的嬸子看著李桂蘭的眼神也有了些許不對。

    “道個歉就算完了？各位街坊鄰里，你們都過來看看，有這么糟踐東西的嗎？”蔣明珠說著就領(lǐng)著大家伙去看自家的煤餅堆。

    各位大媽大嬸的剛一湊近就聞到了一股子尿sao味，再一看蘇家小哥倆那松松垮垮還沒系好的褲帶，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全都一臉譴責(zé)的看著蘇建國哥倆，她們都是苦日子過來的人，就見不得這么糟踐東西的。

    蘇李氏倒是個臉皮厚的，鐵證如山的情況下，還能面不改色的吼著：“看我家建國建軍干什么？我家建國建軍是那樣孩子嗎？”

    蔣明珠這時候都覺得好笑，是那樣孩子嗎？這老太太可真有臉說，也不怕遭雷劈。

    “可不是嘛！你們家這哥倆還真是那樣的孩子，不說別的，就這些天，見天的往我家煤餅堆里撒尿，被人抓住了，也沒見他半點心虛，還嚷著嗓子說下回還敢?！?/br>
    “還有我家小明玉，他們可沒少欺負，兩個欺軟怕硬的孬貨，院子里個子比他們小點的姑娘小子，你去院里問問，哪個沒被他們欺負過？要不是有你這么個不講道理的潑婦奶奶和一個賢惠的好媽，這哥倆早就被街道送去工讀學(xué)校了?！?/br>
    蔣明珠一頓發(fā)泄，將蘇李氏給說懵了，她是真沒想到自家能有那么遭人恨，可以一看周遭鄰里那表情，卻又不知道怎么反駁，吭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他兩也不是誰家的煤餅都尿，就尿過你們家。”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蔣明珠更來氣：“只尿過我家的，是不是我們家還得感恩戴德謝謝你們?nèi)?？糟踐東西很光榮是吧？我們辛辛苦苦擔(dān)著黃泥和煤面子做的煤餅，你們家兩王八蛋二話不說就給霍霍了，還一臉理直氣壯的樣子，就是土匪惡霸都沒你們家那么專橫!”

    這話說得有些過了，蘇李氏頓時就不敢吱聲了。

    李桂蘭忙圓場道：“明珠，你少說幾句，大家都是街坊鄰里?！?/br>
    “街坊鄰里咋了？街坊鄰里就活該被你們欺負嗎？”曹問柳最瞧不上李桂蘭這裝模作樣的勁兒，她家的幾個丫頭就沒少被李桂蘭那兩兒子欺負，更可恨的是每次這小的欺負完人，她上門想要個說法，還會被蘇家那老不死指著鼻子罵絕戶！

    李桂蘭眼圈微微發(fā)紅，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今天這事是建國建軍做錯了，他們也是因為沒了爹，心里難受才這樣，回頭我肯定會好好教育他們兩兄弟。”

    蔣明珠當(dāng)即就冷笑出聲：“沒爹怎么了，沒爹就能為所欲為隨便欺負人了？蘇大偉自己喝酒喪命也就算了，還搭上了我娘一條命，這件事我找誰說理去？我們?nèi)愕鼙荒銈兗疫B累的沒了娘就算了，你們家還要逮著我們欺負？”

    “欺負完就想拍拍屁股走人？誰不知道你們婆媳把這兩小子當(dāng)做命根子疼，平日里別說是打了，就是一句重話也舍不得說，說是回頭好好教育，明擺著就是糊弄人的說法，你要搞清楚，今天是你們家兩孩子霍霍了我們家的煤餅子，這些損失是實質(zhì)性的。”

    第4章

    世人一向是同情弱者的。

    跟蘇家這一大家子比起來，蔣家明顯可憐了許多，三姐弟是直接沒了唯一的娘，上頭沒有一個能罩著的，而蘇家好賴還是有個李桂蘭和蘇李氏頂著的，而且這蘇家還是欺負人的那一方，兩方對比起來，眾人心中的天秤明顯的偏向了蔣家。

    李桂蘭的名聲是不錯，可她這一家老小太遭人厭了，哪家孩子手頭有好吃的，準(zhǔn)能吸引蘇家哥倆的注意力，不給這哥倆，就明搶，搶不過，轉(zhuǎn)頭老的就能上門鬧事。

    偏偏這哥倆年紀小，各家大人也不能跟小孩子過不去，再加上覺得李桂蘭上門道歉時樣子實在可憐，只好忍著惡心憋在心里。

    如今聽蔣明珠這么一說，有幾位看著李桂蘭的眼神就明顯不對了。

    外院的趙嬸子盯著李桂蘭幽幽道：“桂蘭啊，這事我覺得明珠說的在理，昨日里建國建軍搶了我家石頭的燒餅吃，被我逮個正著，你上門道歉時，不也是說要好好教育孩子的。這孩子讓你好好教育的，憋不住一天就惹事，有你這樣教育的嗎？”

    蘇李氏最見不得別人說自家半點不好，當(dāng)即替自家孫子辯解道：“吃你家個燒餅怎么了，你們家又不缺那口吃的，小孩子打打鬧鬧的，多大點事兒!”

    “你........”

    蘇李氏不說還好，一說反倒惹了眾怒，趙嬸子強忍著怒氣道：“老jiejie，您這話可就不講良心了，不缺那口吃的，您看我家石頭瘦的那樣，再看看您家這兩孩子，整個胡同里有誰家孩子能有你們家建國建軍壯實的？”

    曹問柳緊跟著說道：“各位鄰里，蘇家這一家老小要是斷了糧，咱都可以幫把手接濟一下。但是這直接上手去搶，我覺得這件事情必須得嚴肅討論一下，老話說得好，三歲看到老，他們現(xiàn)在搶的是燒餅饅頭這些不值幾個錢的東西，等他們長大了..........”

    話還沒說完，那頭蘇李氏就立刻擼起袖子撲了上去：“你個不下蛋的雞在這說什么屁話呢？”

    曹問柳的臉色一僵，眼里多了一絲寒意。

    她嫁進大院十六年了，生下了四個閨女，院子里的人雖然偶有閑話，但是因為她男人是個有本事的，家里條件在院里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好，院子里的人沒有一個敢到她面前說閑話的。

    也就只有蘇李氏這個老虜婆，自打有了雙胞胎孫子抬起頭后，三天兩頭的把不下蛋絕戶掛在嘴邊，不但她自己說，就連他家兩個孫子也到處說，害得她家?guī)讉€丫頭在學(xué)校里都抬不起頭來。

    不過曹問柳也不是個好欺負的，專門往蘇李氏的傷口扎刺：“你倒是下了蛋，那你怎么死了丈夫沒了兒子還連累了人家蔣家媳婦一條命？”

    這話一出，院里好幾個嬸子立刻笑出了聲。

    蘇李氏的面上掛不住了，往地上一躺，又開始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姓蘇的你個王八蛋，你死了就留下我一個人在這被欺負，大偉啊，你怎么就不把娘給帶走啊，娘命苦啊........”

    “又來又來!”曹問柳對此司空見慣了，嗤笑道：“我說您老人家能不天天念叨您兒子嗎，就不怕蘇大偉和他爹經(jīng)不住念叨，大晚上的回來帶你走？”

    蘇李氏一聽，哭嚎聲戛然而止，曹問柳這話說的她也怕了，死人是經(jīng)不住念叨的，雖然是自家男人和兒子，可鬼就是鬼，人鬼殊途啊，她老婆子還沒活夠，可不想就這么撒手沒了。

    曹問柳難得壓制住了蘇李氏一回，心里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她繼續(xù)乘勝追擊，朝著李桂蘭道：“行了，李桂蘭，你也別在老人孩子后面縮著，這老蘇家就屬你最精，該怎么辦，你趕緊給個說法，別扯那些好好教育的屁話，你要想好好教育，回頭關(guān)上門有的是時間讓你教育孩子?！?/br>
    李桂蘭被拉到明面上來，心中也是惱得很，但面上掛著幾分委屈，為難道：“可........可我們家之前也就大偉一人上班，每個月工資也就二十七塊五，刨去大偉的酒錢后，這才將將夠吃喝的，這么多年下來，也沒存下一分一厘的錢?，F(xiàn)在他人沒了，我們家的日子是真過不下去了，家里都揭不開鍋了，我昨天還去廠里找領(lǐng)導(dǎo)，人打發(fā)了我們五斤糧票，這幾天是混下去了，可以后怎么辦，這........”

    說著說著，李桂蘭的眼圈發(fā)紅，眼淚刷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