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和贅婿就不說了，這上面怎么還有巫者跟奴隸？”

    “怎么還有這么多鄭國人被錄取，都知道鄭國文風盛，咱們怎么跟他們斗啊。”

    現在重名的人多，所以每個名字后面，都有國籍、身份、現在住的地址，考試的號牌，方便大學那邊確認身份。

    因為這些信息太過詳細，若有熟人在上面，一眼就能看到。

    “我家隔壁的巫兒被錄取了，我得趕緊回去告訴她這個喜訊！”

    “我大侄子也被錄取了，十天之后就要來報道，沒多長的時間準備了，今日我就去置辦好酒菜，替我侄兒慶賀。”

    “這名單上有個奴隸我認得，昨下午我還看到醫丑來贖人，沒想到居然是因為他們被錄取了的緣故。”

    參加培訓班考試的人太多，關注的人也多，一個上午的時間都沒用到，不止是都邑，甚至都邑外的某些鄉里，都知道了錄取結果。

    有些人家笑得牙不見眼，有些人家卻提起掃帚開始打孩子。

    “讓你貪玩！讓你貪玩！你隔壁家的小芝jiejie，得閑了就去大學里頭認字，去圖書館看書，聽論臺的老先生們討論學問，你呢？你天天在家里玩泥巴！”

    “哎呀，這都快大祭了，祖宗們都睜眼看著的，別打孩子了……”

    “別拉著我，我就要打！打死這不聽話的死丫頭。”

    被打的這女孩子也不服氣，一邊躲棍子，一邊回罵道：“我就玩了那么一回泥巴，你就被你說一輩子。我不去大學認字，是因為我不想去嗎？小芝jiejie叫我的時候，你說我要在家織布，要做飯，要帶弟弟meimei，要打掃院子……我會的那些字，都是小芝jiejie教我的，我能考上才怪了！……想讓馬兒跑，又不讓馬兒吃草，父親你在做什么美夢呢！”

    聽到這話，那位老父親的棍子也打不下去了，把掃帚一丟，忍不住嘆了口氣，“早知道小芝能成，我也該讓你好好學的。”

    大學建立的初衷，是推廣簡化字。

    圖書館外有個大黑板，每日都有輪值的學生免費教大家認字，一直都沒有停過。

    最開始的時候，只有都邑的文士去學，但他們學得快，半個月的功夫就能掌握，到現在，每日在黑板前聽課的人，變成了普通百姓。

    大學里除了能免費教認字，還能免費看書，邊看邊學，長進是最快的。

    再加上宋姬剖腹之后，論臺那邊巫醫大戰了好長一段時間，只要認真聽過，就有很大的可能被錄取，小芝會被選中，完全在常理之中。

    “我聽你隔壁嬸子說，等以后小芝派去哪里當醫官，他們一家人就都跟著一起去。都邑雖然繁華，但我們不過就是混口飯吃，去哪里都一樣，跟著小芝走，身后就有了靠山。”

    眼睜睜看著隔壁鄰居飛黃騰達，這位老父親心里的滋味還挺不好受的，眼巴巴的對自家女兒說道：“你是長女，幾個弟弟還小不中用，醫官的考核就只能靠你。若你能考上，那以后你可以跟太女一樣，留在家里做巫兒，或者招贅婿，供奉先人和繼承家業的事，都交給你。”

    “我也想考上，可家里這么多事……”

    “家里的事你不用管，這一年的時間，你好好去大學里頭讀書去，爭取明年能考中。我去買一壺酒，你待會兒跟我去小芝家里走一趟，向她打聽打聽，有沒有什么訣竅。”

    “父親你放心，明年我一定拼命讀書！”

    都邑的百姓都因為錄取成績躁動了起來，不管家里養的是兒子還是女兒，都重視起了讀書的事情。

    以前姜國溺斃女嬰的事還很常見，今年卻變少了，民間還流傳著一句話：生男勿喜，生女勿悲，獨不見姜太女霸天下。

    姜蓁的才智和能力，不僅得到了姜王和朝臣的認可，也得到了了百姓的敬仰。并且大家都非常自信的認為，姜國的太女，比其余各國的繼承人都強，姜國會在姜蓁手里，攀登上另一個高峰。

    哪怕是被姜蓁坑過的貴族和士大夫，心里也有這個覺悟。

    姜蓁表現出的能力越強，眾人對女子的期待就會越高，對自己的女兒，也會抱有期待，心里想著哪怕自家女兒不是絕頂聰明，有太女的一半就好。

    培養班的錄取結果一出，學習的風氣一下子就濃了許多，許多少男少女，成群結隊的往大學跑。

    姜蓁對此非常欣慰，“只要他們這個學習的勁頭能一直保持，哪怕不做醫者，以后也能有大作為。”

    姜蓁弄這個大學出來，本就有開智的想法，一開始就建得十分大，不需要擴建，只是她有些心疼那些年輕的小孩，命人在周圍圍了一圈竹席擋風。

    “公主想太多了，大祭是姜國百姓一年中最放松的時刻，所以這些孩子才能不被安排雜事，安心的出來玩耍。到了后面，家里需要為生活奔波，哪還有那個閑心去讀書呢，就算他們知道讀書之后，有機會過得更好，但也不能讓現在的自己餓死吧。”

    郭凡周游各國，對底層百姓的生活十分了解，猜測道：“等到明年，能堅持下來的孩子，不足一成。”

    “沒關系，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我又不是很急。”姜蓁回答的淡定。

    【條件就這樣，沒辦法，先將就一下。】

    【識字是第一步，等紙產量再高點，就該練字了。之前批閱試卷的時候，那些狗爬字，差點沒把我眼睛認瞎。】

    【我批改卷子的時候，做好了字丑的準備，但沒想到他們的字居然那么丑。】

    【等統一完思想，紙坊的技術就可以放松管理了，到時候大家都能練上字。】

    姜蓁今年的精力，在大學這邊，祭祀的時候，跟著姜王去走了一下過場，然后就組織培養班開學，編撰整理好的新法。

    把初稿交上去試行之后，姜蓁順勢就把趙青竹給推了上去，讓他成為了御史丞。

    【獵殺時刻到！】

    【之前揍趙青竹的人，現在應該在瑟瑟發抖了，趙青竹肯定會報復回去的！】

    【盲猜那名單上的十家人最先中招。】

    【搓搓手，看好戲嘿嘿嘿~】

    在姜國的諸位大臣緊張忐忑的時候，趙青竹在他上早朝的第一天，就把矛頭對準了姜蓁。

    “新法中規定‘禁馬眾中’，馬和馬車不能在鬧市中疾行，但太女在大祭完的第二天，馬車在街道上跑得飛快。天子與庶民同罪，太女知法犯法，該重罰！念在太女的馬車沒有傷人，也沒有損害財物，可以只罰太女一個月的苦役。”

    姜王默默的看了一眼姜蓁：你舉薦來的攪屎棍，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額……趙青竹，不愧是你！】

    【他這是殺瘋了吧，阿蓁他都想坑。】

    【難道趙青竹是想拿阿蓁立威，以此來奠定新法的地位？？】

    【有這個可能，連太女犯法都會被嚴懲，其他人就更不可能逃脫懲罰了。】

    【但這老頭辦事忒不地道，坑人前都不打個商量。我現在都想套他麻袋了。】

    御使大夫作為趙青竹的上官，趕緊站出來打圓場，“太女是為了公事才會如此，并不是有意。而且太女身份尊貴，豈能罰苦役。”

    其余大臣也站出來幫腔。

    “御史丞只看到了太女的馬車，里面坐的也不一定是太女……”

    “太女為國有功，功過可以相抵……”

    趙青竹淡定的把手抄在袖子里，老神在在的想著：姜國能拿來當新法磨刀石的，就姜王和姜蓁兩個，姜王身體不好，就只有姜蓁能頂上。至于姜蓁能不能頂上，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姜蓁和趙青竹對視一眼，磨了磨牙，沒有解釋什么，站出來對姜王躬身行禮，“當日雖然事出有因，但錯了就是錯了，兒臣認罰。”

    作者有話說：

    ps：禁馬眾中的律法，出自唐代的《晉律》。生男勿喜，生女勿悲，獨不見姜太女霸天下，化用的是生男勿喜，生女勿悲，獨不見衛子夫霸天下

    第69章 彈劾百官

    趙青竹見姜蓁主動站出來認罰，滿意的笑了笑，覺得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然后一轉頭就和郭凡譴責目光撞上。趙青竹瞪了對方一眼，然后就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指，裝作什么都沒看到的樣子。

    “這不是你的錯，那條街原本不是鬧市，只是因為大祭，人才突然增多，也就是這幾天的事……”姜王有些心疼自家孩子，舍不得對姜蓁動手。

    姜王知道新法的施行，肯定會遇到阻礙，但他的兄弟子侄多的是，用他們來立威正好。

    “父王，新法不止是用來約束百姓和士大夫的，也是用來約束君王的，我作為父王的繼承人，犯錯確實該嚴懲。”姜蓁無所謂的說道：“不就是一個月的苦役嘛，兒臣愿意承擔，以此來警醒自己，身為太女，更應該謹言慎行。”

    太女和君王都需要謹言慎行，那君侯和士大夫們，要是敢亂來，就別怪律法無情了。

    姜蓁這么做，只是想為新法開個好頭。

    看著姜蓁執意以身試法，朝堂上的其他大臣，都有些沉默，心里都想道：完了，這次太女玩得有點猛，又有趙青竹這么個坑貨在，大家好像都很危險。

    新法討論了幾個月，每一條有爭議的律法，他們心里都有數，再對比一下自己家里的情況，有幾個臣子的頭上已經開始冒虛汗了。

    就在姜蓁和姜王僵持，朝堂寂靜無聲的時候，郭凡站出來說道：“太女身份尊貴，哪怕被罰為城旦，也無人敢使喚太女干活。這世間唯一能教育太女的，只有王上。不如罰太女為王上磨面，既能讓太女的孝心有處施展，又能懲罰太女。”

    以前懲罰女子做苦役，最苦的就是舂米，有了石磨，舂米的懲罰就變成了推磨，諸位大臣都覺得這個懲罰不錯，紛紛贊同。

    連姜王的表情也放松了許多，把姜蓁放到他眼皮子底下干活，那可cao作的空間就多了。

    就算他一天吃五頓，頓頓吃饅頭，姜蓁也辛苦不了多久。

    沒等姜蓁開口，姜王就趕緊說道：“右相這主意甚好……”

    “王上，您對太女的疼愛，眾所周知，讓太女在王宮里做苦役，怕是不太合適吧。”趙青竹指了指殿外，說道：“不如讓太女在殿外推磨，每日來上早朝的大臣們，都能看到。”

    所有人進進出出都能看到太女推磨，他們的心到時候也會跟麥子一樣，被狠狠的來回碾壓。

    姜蓁都做出這樣的犧牲，其他人犯錯之前，就該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滿朝的大臣都看著，姜王也不好耍賴，不得不說道：“那就罰太女在殿外推磨，為期一個月。”

    “兒臣領罰。”姜蓁淡定的朝姜王行了一禮，然后就站到了一旁。

    今日早朝因為太女受罰的事，大家心里想的都有點多，議事的興致不高，很快就結束了早朝。

    趙青竹甩了甩自己的袖子，優哉游哉的準備下班，然后就被姜蓁伸手給攔住了，“趙大人！今早之事，你為何不先與我商量！”

    “這種事情難道還需要商量？我看早朝之上，太女不是配合得挺好嗎？都主動站出來認罰了。”趙青竹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反問道：“太女舉薦我做官，目的不就是如此嗎？”

    郭凡這樣的自己人出手，很容易就能看出是姜蓁在做戲。朝堂上的其他大臣，又不敢得罪姜蓁。這樣的事情，只有讓趙青竹來做，才一點也不突兀。

    趙青竹得罪過所有階層，再加上一個太女，那也是債多了不愁。眾人看到他的行事，雖然會覺得驚訝，但想想如果是趙青竹做的，大家就很快又會釋然。

    “我并不怪你今早參我，只是我希望你做事能和我商量一下，能讓我有個準備。”姜蓁說道。

    “我參你為何要跟你商量？雖然我是你舉薦的，但我現在是姜國的御史丞，不是太女府的屬官。”趙青竹抬起眼皮撩了姜蓁一眼，冷淡的說道：“太女舍不得郭凡，所以想要讓我來沖鋒陷陣，我自然也要掂量掂量太女的能耐。”

    如果今日早朝姜蓁賴賬，就算新法摻雜了許多自己的心血，趙青竹也不準備在姜國玩火，報復完揍他的嫌疑人，他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

    他也是法家的大佬，憑什么白白的讓人利用。

    姜蓁選擇屬下，都要掂量一下對方的能耐。別人選擇老板，當然也會多方考量。

    想到這個，姜蓁心中的氣消了，問道：“你現在掂量過了。如何？”

    “還行吧，至少姜國新法能在你手里發出該有的光彩。”趙青竹語氣挑剔的說道。

    “那你……”

    姜蓁想試探一下對方是否想在姜國長久發展，但她的話還沒說完，趙青竹就打斷道：“我只為新法開路，并不打算跟隨你，你別想太多了。”

    說完這話，趙青竹轉身就走，背影顯得格外高風亮節。

    【啊啊啊！趙青竹是懂怎么挨打的。連我都想揍他了。】

    【都不打算跟阿蓁混，考驗阿蓁做什么？虛假求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