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春引 第73節
“只想著二房的一雙兒女,嫁妝全給了姜予安做嫁妝,我的嫣兒出嫁的時候得到什么了?!” “莫鑫讀書不爭氣,拍馬也趕不上姜莫承,如今姜莫承回來了,萬一圣上轉立姜莫承,莫鑫怎么辦?” “老太太偏心,你什么也不是,為了嫣兒,為了莫鑫,我就得狠下心來,給他們掃平障礙,讓他們……” 啪! 永安侯氣得手都開始發抖,狠狠扇了林氏一個巴掌,林氏站不穩,甩出去兩步遠,可見永安侯用力之大。 “毒婦!”永安侯指著她的臉。 “你叫我有什么臉面去面對我那二弟!”永安侯脖子都氣紅了,喝道。 林氏瞪著姜予安:“怪就怪在我還是心軟,小時候我就該掐死你!” “如果作惡才能得到想要的,所有人作惡便是,心是歪的,做什么都是歪的,如今一切都暴露了,不想著悔恨,竟還說要掐死我姐,我看就該把你扭送到官府,狠狠判你!”姜莫承聽到這話,實在忍不了了,嗓音雖然清秀,卻擲地有聲,站起身辯駁道。 永安侯都要氣得仰倒了,這些便也就罷了,關鍵是賀延臣還在,實在丟臉,實在丟臉! 賀延臣本要說話,被姜莫承劫走話頭,最后抿抿唇,看了一眼姜予安,沒有開口。 姜予安眼眶里也泛起了濕意,從小到大的不公,叫她想起來仍覺難過,如今把這些剖開展現在賀延臣面前,讓她也有些羞恥自卑。 “予安,這件事情,說到底是家事,這家丑不可外揚,大伯必會給你個答案,不若你先回去?” 姜予安看了一眼在那里趴著瘋癲大哭的林氏,也愿意給永安侯這個面子:“那便翹首以盼大伯的答復了。” “我先帶著莫承去看看祖母。”姜予安說道。 永安侯微微頷首,這件事還是得關起門來處理,當著姜予安的面,他也不好說什么。 姜莫承一聽要去看祖母,心稍稍有些提起來,他擔憂地看了一眼姜予安,姜予安走在前面,賀延臣注意到了姜莫承的表情。 他稍稍拉了拉姜莫承,悄聲問:“怎么了?” “姐夫……”姜莫承小聲道,“祖母這段時日,身子實在不好,囑咐千萬別告訴jiejie的,如今……” 如今怕是瞞不住了。 賀延臣知道姜予安和她祖母的感情有多深厚,去歲老夫人身子就不好,林業雖然給看了,也只能是叫老夫人精神頭好些,并不能根治。 他心下嘆口氣,也有些擔憂姜予安。 在他這里受了氣,她的酒樓和商隊如今到了轉折時期,府里還要和三房分說分家事宜,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他受傷姜予安衣不解帶照顧他許久,還要看顧姜莫承,如今再來一下子,怕是要給她擊潰。 可怎么瞞? 姜予安一只腳已經踏進了葳蕤堂主屋。 因為姜予安這回來的突然,眾人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老夫人還在昏睡,齊嬤嬤在外頭守著。 “小姐怎的回來了?”齊嬤嬤看到姜予安進來,驚道。 “回來有些事,順便來看看祖母。” 滿屋子藥味,她稍稍蹙眉,問齊嬤嬤:“嬤嬤,藥味怎的這么重?” 齊嬤嬤看了看她身后的賀延臣和姜莫承,輕嘆了口氣:“老夫人這段時間,身子是愈發不好了。” 說著,領著三人進了里屋。 老夫人眼睛閉著,喉間喘氣聲極重,光是聽著,就能想到有多難受。 這和年前那次完全不一樣,那時老夫人好歹面色紅潤,只是昏睡不醒,和睡著一般無二,可這回,老夫人瘦了,臉色慘白,嘴巴大張著喘氣,卻還像喘不到氣一般,隔一會臉都憋紅了,又恢復慘白,繼續喘著粗氣。 明明前幾日來,祖母還好好的…… 姜予安幾乎是瞬間,眼睛就紅了,趕忙奔過去,想到老夫人床前,卻踩到了裙擺,眾人始料不及,她撲倒在地。 賀延臣趕忙上前要扶起她,姜予安自己爬了起來,哭喊著往床邊跑去:“祖母……” 光這一聲,賀延臣就不忍聽,姜予安得有多難過? 姜莫承上前,跪在床邊,哽咽著想安撫:“姐……” 他不知該如何說。 姜予安喊不醒老夫人,扭頭要找賀延臣,頭上的步搖因為她的動作簌簌作響,她膝行幾步,上前扯著賀延臣衣服下擺。 “喻之……”她哭著,幾乎泣不成聲,仰頭看他。 賀延臣再顧不上身上的傷,蹲下身把她抱在懷里。 “求你,救救祖母……叫林大夫來看看好不好?”她哭著拽住他背上的衣服,悶聲道。 “好,別哭,我已經叫成二去了,別哭。”賀延臣聽不得她哭,心一揪一揪地疼。 可剛說完這句,懷里的人就沒了聲音,也沒了力氣。 她暈過去了。 賀延臣趕緊把她抱起來,放到一邊的榻上。 齊嬤嬤看著這場景也是紅了眼眶,她從小看著姜予安長大,如今老夫人這般,最難受的,莫過于姜予安了。 姜莫承看姜予安暈過去,趕緊要去找大夫,被賀延臣攔下。 “已經去叫大夫了,一會就來,照顧好你jiejie。” 姜莫承無比信任賀延臣,自然是點頭。 林業來的快,被成二帶著差點沒把五臟六腑顛出來,又被拎著衣領一路奔到了葳蕤堂。 他還沒來得及喘氣,看著屋內這一團亂,趕緊上前,先給姜予安把了脈。 “無礙,悲傷過度,氣急攻心。”說完,又趕緊去了老夫人床邊。 他輕輕掰開老夫人的喉嚨看了看,一片紅腫,他又附耳到老夫人脖間,有痰聲。 林業左右兩只手把了脈,臉色難得的凝重。 齊嬤嬤急著問道:“大夫,如何?” 林業嘆口氣:“去歲來的時候,老夫人身子已經虧了,我也只能是叫她精神頭好些,如今……” 他沒有往下再說,齊嬤嬤哭出了聲。 林業看向賀延臣:“如今我只能給老夫人針灸,叫她不這么難受,喝藥吊著,再沒別的法子了,畢竟年紀也大了,受不了猛藥,一劑下去就有可能要了命,況且這個情況,猛藥怕是也難治。” 賀延臣沉吟一瞬:“按照你的法子來治吧。” 林業的意思,老夫人這回兇多吉少,怕是只能聽天由命了。 林業的能力毋庸置疑,便是宮內御醫院首,和他也相差不多,他說不行,便幾乎沒有可能了。 這時,姜予安悠悠轉醒。 她匆忙下榻,姜莫承攙扶著她,怕她摔倒。 “林大夫,如何?”她滿眼希冀地看著林業。 林業和賀延臣對視一眼,不知該不該說。 姜予安看到他一臉為難,就知道了結果,登時雙腿一軟,幸好姜莫承攙扶著,才沒有坐到地上。 “如今只能是喝藥吊著,再沒別的法子了。”林業說道。 “好……”姜予安雙眼無神,六神無主,點頭。 過了一會她才稍稍接受了這個事實,站起身坐在老夫人床前,呆呆地看著老夫人,手攥著老夫人的手。 林業看了之前的藥,老夫人身子不好,永安侯也廢了力氣,找的大夫也是京城最具盛名的,藥開的也很不錯。 他叫齊嬤嬤繼續給老夫人熬這副藥喝,另外給配了一些,然后給老夫人針灸。 效果顯著,老夫人的喘氣聲顯然沒有之前粗重了。 “多謝你,林大夫。”姜予安啞聲道。 林業:“不必,但夫人要做好準備。” 她看著賀延臣,走到他身邊:“這些時日……我想留在永安侯府照看祖母,可以嗎?” “好,我陪著你。” 姜予安搖頭:“不,你回去好好養傷,順便,也叫我冷靜冷靜,莫承還得拜托你。” 賀延臣欲言又止,知道這不是說他們二人之間事情的時候,只好點頭,但姜予安不能不回去:“一周后,我來接你。” 姜予安點頭。 賀延臣和姜莫承多待了一會才回去,永安侯這些天本就公務繁忙,老母親還病重,每日下值都得來看看,林氏還做出這種事。 他一邊氣一邊愁。 那廂,林騅堂堂屋。 屋內只剩永安侯和林氏二人,關上了門,永安侯蹲下身湊近林氏,怒斥道:“你怎的做出這種事!” “竟然還敢毒害莫承,老太太現在病重,若是她醒著,定要扒了你一層皮不可!” 他頹然地站起身:“如今,予安鬧到我面前,賀延臣和姜莫承也在一旁,我不處置你也不行了。” 林氏轉哭為笑:“不用找借口,不過是你軟弱無能罷了。” “可憐我的莫鑫……”她又大哭起來,“可憐我的嫣兒!” 永安侯看林氏這癲狂之態,坐在椅子上有些出神,不知怎的,這事情都變成了這樣,半晌,他出聲道:“兩條路,要么,對外稱病重,去莊子上過下半輩子,要么,休妻。” 林氏在姜予安說出這些事情的時候就已經料想到了這個結果,她不能被休,若是被休,姜莫鑫怎么辦?姜莫鑫必須是永安侯嫡子的身份才有機會襲爵。 “我去莊子上,善待我兒子。”她流著淚說道。 “再給你半日時間,明日上午,去莊子上,再也不許回來。”永安侯說完,叫外面的人進來,把林氏拉下去。 屋內再無一人,永安侯失力地靠在椅子上,不知怎的,事情變成了這樣。 姜予嫣死了,她是他最小的嫡女,從小也是受寵長大,最后難產而死卻連葬禮都不敢大cao大辦。 林氏作惡,姜予安一絲情分都不留,當著外人的面直接把這些事情都說出來,他連一絲轉圜的余地都沒有,只能處理了林氏。 老太太身體不好,恐怕也就是近期的事情了,她過身之后,永安侯就要丁憂三年。 這一樁樁一件件給永安侯打擊也是頗大,頭發都花白了許多。 葳蕤堂,姜予安連自己屋子也不回,不聽齊嬤嬤的勸告,執意在主屋的貴妃榻上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