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春引 第58節
“大夫,您先看看他。”姜予安哪有空理會他插科打諢,沾了血的那只手還在微顫。 成一進來給他脫了衣服,才知道他傷的多重。 背上被砍了一刀,腰側上方還有深深扎了一刀的痕跡,都在汩汩淌血。 去歲寒音寺,燈光昏暗,她也沒太看清,那個時候還以為他是個亡命之徒,這回傷口明晃晃的擺在她面前,他卻成了她夫君。 姜予安不忍看,眼眶都紅了,他一日都沒回來,不陪她回門也就罷了,怎的還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她不敢想象頂著這么重的傷,他是怎么策馬奔回來,硬撐著在永安侯府用了膳。 她匆匆出去,關上屋門,稍稍平靜了些許,喊來巧云。 “吩咐下去,若有人看到,今日之事不許說出去半個字。” 巧云稱是。 “夫人,大夫人那邊可要告知?” 巧云知道,從被派到扶云軒,扶云軒就是她的主子,自然一切要以主子為先。 “暫且不必,待他醒了再說。” 巧云領命下去。 她深吸一口氣,轉身回了屋:“成一,他怎么受傷的?” “回夫人,我跟著二爺去抓要犯,一直在追,追了很遠,他們拼死反抗,一稚子般的人,眾人都沒在意,竟扛著刀,上來就劈,左手還拿著匕首捅了一刀,若不是二爺反應快,否則那一刀就足以致命。”成一回道,“二爺知道時辰不早,不要命地奔回來,衣服都粘在傷口上,硬撕下來換了衣裳才趕去永安侯府。” 姜予安沉默半晌:“知道了。” 成一是什么意思她明白,叫她體諒,賀延臣有苦衷。 林業給他縫了傷口,纏了紗布,坐在桌前寫方子,提筆半天也寫不出,他看著屋內眾人,他捋了捋胡子:“我說……你們這么盯著我,我也寫不出來啊。” 成一和成二即刻轉身,姜予安移開視線,上前看了看賀延臣的情況。 他有些發燙,額頭脖頸全是虛汗,剛剛還把她箍在懷里的手此刻無力地垂著。 林業把方子給成一:“吶,開藥去吧。” 成一下去抓藥,成二也去了屋外守著,林業過來又摸了摸脈,把賀延臣的手放進被子。 “賀夫人不必憂心,他體格健壯,區區兩刀,要不了命,不過這才剛成婚,他就這般不知輕重,還見血了……”林業嘟囔著沒有再說。 他捏了捏胡子尖,拎著自己的小匣子就要走,姜予安喊住他:“大夫。” “不知之前您來永安侯府,可是他的授意?” “不然還能是誰?老頭子我可最怕麻煩了!”林業捏了捏胡子,頭也沒回跨步出去了。 原來是他…… 那時姜予安有多無助,唯一的親人病重,昏睡不醒,是賀延臣給了她一絲希望,既如此,樁樁件件,又如何再怨他? 姜予安沒有再說什么,看著自己紅了一片的手,喊云苓進來,凈手換衣。 她坐在床邊,給他擦汗,待成一拿回藥給他吃下,她把眾人遣散,看著他沉睡的面容,心里的石頭才落下些許。 “你怎的……把自己弄成這個模樣?”她輕聲道。 “成婚三日,只說有事要辦便拋下我,如果和我說清楚,我一人回娘家又何妨?” 姜予安雖然也在意賀延臣是不是跟她一起回娘家,但相比于那些身外之物,名聲臉面,她更在意的是賀延臣這個人。 她把他當成親人,可賀延臣沒有,他只丟下一句話就走了,事情做盡了才回來和她解釋,救世主一般出現在眾人面前。 可明明……她不是不能理解,一人回娘家也不是不能應對,她也不需要他這樣當她的救世主,所以今日在永安侯府,她的委屈放大了千倍,見到賀延臣的一瞬間全部土崩瓦解。 姜予安知道自己喜歡他,可賀延臣,有像她喜歡他一般喜歡姜予安嗎? 即便一開始是因為一些原因,一些利用,可她變了,賀延臣變了嗎? 這些時日的相處,維護,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姜予安過去十幾年,從未這么糾結疑惑過。 她輕扯了扯嘴角,果然那些話本子里說的也有不少道理,沾了情愛,自然讓人迷惑雙眼,看不清事實。 賀延臣卻聽到了她的輕喃,他聲音低啞:“飖飖……” 他懂了她的難過。 姜予安從自己的思緒里驚醒,低頭看他:“你醒了?我叫大夫再來看看!” 她要起身,卻被他緊緊地拉住了手,她跪坐在床邊,看著賀延臣。 二人對視許久,久到姜予安眼睛都澀了,他的手撫上她的臉頰:“我知你意,叫你受委屈了。” 話是一樣的話,可這回,姜予安的眼淚卻奪眶而出。 她信賀延臣,也想賀延臣信她。 “莫哭。”他掙扎想坐起來,卻被姜予安按住。 “你傷重,莫要折騰了。”她哽咽道。 “我想吻你。”他說道。 姜予安傾身,吻上他的唇。 “得此佳妻,是我之幸。”他輕聲笑道。 “下回和我說清楚你去作何再走,若走的時日久,要記得給我來信。”她拉著賀延臣的手,算是和他冰釋前嫌。 “好,一定。” “我叫大夫再來看看。”她起身去喊林業,這回賀延臣沒有再拉著她。 林業過來看了一眼:“身子強健,倒是醒的這般快,我以為至少得明日呢。” 他下意識撫了撫自己的胡子,做賊似的看了眼姜予安,彎腰低聲說道:“你這朋友幫著幫著都幫成夫人了?” 姜予安:“……”她聽得見。 賀延臣的無賴是姜予安見識過的,他笑了笑:“怎的?你嫉妒?” “嘿!你這小子,老頭子我嫉妒什么?!”林業吹胡子瞪眼。 “這藥三日一換,剛回京城我要歇歇,三日之后再來喊我。”林業說著,出了門。 姜予安臉熱了些:“你怎么那么說?” 賀延臣卻拍了拍床榻一側:“上來。” 她看了眼自己的衣服,還穿著外衣:“這還是白日。” 賀延臣卻還是拍了拍,姜予安無法,躺上去,被他抱滿懷,低頭親了又親。 姜予安:“原來唔……你叫我上來就是為了唔……這事!” 她伸手推開他的臉,氣喘。 “我叫人封鎖了消息,婆母那邊要不要告訴她?”姜予安問道。 “不用了,若是知道,擔心不說,免不了一頓排頭。” 可說曹cao曹cao就到,雨聲過來說,長公主喊賀延臣和姜予安去明照堂。 大抵是知道他們回來,叫賀延臣過去說早上沒和姜予安一起回去的事。 姜予安起身,把衣服細細整理好,剛剛和他胡鬧一通,頭發都有些亂,她重新弄好頭發,正要和他說她去應付便是,就見賀延臣要起身。 “娘的性子,若是見不到我,怕是要殺到扶云軒來。”賀延臣這一趟是不去也不行。 “那你扶著我,莫要走的太急。”姜予安想了想長公主的性子,她還不甚了解,若是如他所說,確實不去也不行。 “嗯。” 賀延臣還穿著中衣,姜予安給他拿來衣服,一件一件給他穿上,賀延臣配合地抬手,看她低頭給他系腰帶,嘴角勾起。 姜予安只記得他受傷了,可忘了他的手沒傷。 “走吧。”她拉著他的手,實際是給他借力。 二人去了明照堂,進去之后二人行禮,長公主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落:“我看干脆我去和皇帝說革了你這個職!你知道不知道禮數?三朝回門你都敢不回來和你媳婦一起回娘家?!你把永安侯府和定國公府的臉面往哪擱?” 姜予安知道長公主是生了氣,但也是變相說給她聽,見她說的差不多,趕忙出來打圓場。 “夫君他為國為民,職責所在,我剛回去就來了,前后腳到,娘莫氣著自己。” “幸好你媳婦識大體顧大局,你好好反省反省,這么大的人了,不知什么是輕重!”長公主說完,端起茶喝了一杯。 “是,兒子知錯。”賀延臣躬身,姜予安都怕他崩了傷口。 長公主又數落了幾句才叫他們回去,這么一下的目的就是平了姜予安的怨氣,再教訓一頓賀延臣,一天天不知做的什么事,成了婚竟比成婚之前還要叫她cao心。 回去之后,賀延臣就被姜予安趕緊扶著躺在床上,血稍稍滲出來一些,但還不算嚴重,趴著他覺得累,干脆側躺,如今一番折騰已經天擦黑,姜予安叫人傳膳,上了一些清淡的吃食,本想叫他自己吃,可他說疼,起不來,不方便吃,姜予安只好喂他吃了一些,擰了帕子給他擦了手臉。 她洗漱了出來,把床上她的被褥疊好。 “你疊被褥作何?”賀延臣拉著她的手腕。 “晚上睡覺怕壓著你,我去榻上睡。”姜予安說道。 “這么大的床,你如何能壓著我?不許去,上來。”他拉了她一把,剛剛還說提不起勁的胳膊一下就把她拉的躺倒在床上。 姜予安怕傷著他,順著他的力道躺上床:“你自己一個人睡好得快些……” “我自己一個人睡才好的不快。” 自從那晚抵死纏綿之后,賀延臣欲罷不能,昨晚在外,腦子里不知閃過幾回她的哭腔和嬌美的面容。 如何還能叫她跑了? “那你不許動作太大,小心扯著傷口。”姜予安想了想,床確實大,她睡覺還算老實,應該不會有什么影響。 賀延臣一邊答應,一邊笑著托著她的后腦勺吻上來,一開始吻地耐心又溫柔,姜予安也隨了他,可越吻越不對,他的手順著她褻衣下擺伸進去,姜予安掙脫,握著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拉出來,嗔道:“娘說的對,你就是不知輕重!” “好好歇息,不然我去榻上了。” 賀延臣湊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什么,姜予安瞬間就紅了臉,干脆扭身背對著他,充耳不聞。 想想那晚,她其實……也有點想,但哪能由他胡來?還受著傷呢! 賀延臣輕吻她的耳尖,從背后擁著她,他胸膛guntang,姜予安本以為他還要癡纏,可下一秒賀延臣就睡過去了。 這一日他一秒都未合眼,又受了傷,實在支撐不住,剛剛也不過是逗逗她,他有心也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