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春引 第29節(jié)
姜予安遲疑了一瞬,把手放進他手心,賀延臣把她扶下來站好,收回了手:“上馬車吧,我策馬。” 姜予安上了馬車,賀延臣才拉過一旁的疾烏,翻身而上,就這么跟在馬車旁邊。 四月城外桃花園的桃花都開了。 “之前來過嗎?”賀延臣問道。 “來過一回。”這里頗有些名氣,到桃花開的時節(jié),有好多人都會來這邊看桃花,吟詩作對,賦雅風(fēng)流。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賀延臣說完,看向姜予安,心想道,人比花嬌。 “你可知桃花的典故?”姜予安伸手拉下樹枝,聞了聞。 這個時節(jié),桃花已經(jīng)開始落花瓣,姜予安的動作讓花瓣落的更多更快,幾乎在她頭上形成了花瓣雨,隔絕開了她和賀延臣。 賀延臣想摘走她發(fā)髻上的花瓣,手指摩挲了幾下,最后也沒有伸手:“不知。” “說一名士進士落榜,心灰意冷,便去了城南踏青,見了一處宅子,四面桃花相映,他敲門求水,一女子開了門,那女子極美,名士頓生愛慕,第二年,他又到了這處宅子,那女子已經(jīng)不見了,名士便提了一首詩,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fēng)……【1】(遇到標識請看作者有話說)” “原來這首詩出自此處。”賀延臣笑道,“予安姑娘博聞廣見。” “大人謬贊。”姜予安也笑了笑,“我兒時養(yǎng)在祖母身邊,祖母不拘束我,可我性子安靜,每日琴棋書畫,然后便是讀書。” “那怎么開了暢意酒樓?” “我在府內(nèi),身份頗有些尷尬,沒有父母支撐,只有祖母,可祖母不是我一個人的祖母,父母去世,朝廷有撫恤金,就開了個酒樓,我一閨閣女子,空有想法,卻沒有經(jīng)驗,就問我在揚州的小舅舅求了個掌柜,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就這樣下來了,因為沒有靠山,我又不便出面,這些年沒少給各方送禮。” “你呢?”姜予安反問。 “嗯?”賀延臣不解她問什么。 姜予安繼續(xù)往前走:“你的生活是如何的?” 她身上的花瓣隨著她的動作飄撒在空中,賀延臣伸手接住了一瓣,捻了捻,跟在她身后,說道。 “我母親是個瀟灑肆意的性子,不怎么管我們,于是從小跟著我父親去了軍營跟著練,習(xí)武,就這么過了幾年,又去宮里伴讀,長大了在書院讀書,我父親是武將,其實是想我當(dāng)武將的,但我不愿意,考中進士,圣上把我安排到了翰林院,后來又進了大理寺,就這么一步步坐到了這個位置。” “我meimei是我家唯一的女兒,被養(yǎng)的嬌縱跋扈,上回沖撞了你,也未曾給你致歉,下回遇到她,叫她好好給你賠罪。” “無妨……的。”姜予安的話停頓了一下,看著前方。 是白崇。 距離噩夢般的那日,才過去了幾日,可再見到他,卻恍若隔世一般。 賀延臣也看到了,稍稍皺眉,但也沒多說什么。 白崇大步過來:“飖……” “白公子。”姜予安在他叫出那個親昵的名字之前,先一步打斷了他,“別來無恙。” “對不起,我……實在說服不了我母親。”白崇這幾日頹廢了不少,下巴上一片青茬。 “我在外面等你。”賀延臣不愿探究他們之間的事情,適時地提出離開,然后扭頭去了桃花園外。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賀延臣走后,姜予安輕聲說道。 因為她知道,白崇一定說服不了白夫人。 白崇父親早逝,是他母親把他拉扯大的,分家之后,他母親很不容易,之所以白崇能這么年輕考中進士,也是有白夫人的原因在的。 所以,這樣的情況下,白崇又如何背那個不孝的罪名呢?白夫人要退婚,白崇能有什么辦法,他還要在朝為官,如何能把此事鬧大?不管是為了前程還是為了他母親,這件事情只能如此。 姜予安從來沒有怪過他,只是失望罷了。 她最失望的并不是退親,而是她問白崇,他信不信她,白崇遲疑了。 他并不從心里信任姜予安,看到那樣的場面,他下意識地種下了懷疑的種子,姜予安在他心里,并沒有那么重要,也并不值得信任,他只信他看到的,卻不信姜予安的為人。 甚至到如今,他也沒有說過他信她沒有做出那些事,只說他說服不了母親。 白崇不是她的良人。 “我不想和你退婚的。”白崇低聲說道。 “但已經(jīng)退了。”姜予安笑笑,“我已經(jīng)和賀大人定親,白公子日后不必叫那么親密的名諱,惹了閑話,小女在這里先行謝過。” “那日……到底是怎么樣的?” “我相信白公子有自己的判斷,我可以再說一遍,但我說的卻不一定是公子信的,況且我那日已經(jīng)解釋過了,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告辭。”她福了福身,扭身走了,留白崇一人失身地站在那里。 桃花園外,賀延臣坐在她的馬車上,一條腿自然垂落,另一條支起在馬車板上,胳膊隨意地搭在膝蓋上,這般姿勢,倒是像個肆意的少年郎。 見她出來,他跳下馬車走過去,但沒有出聲。 姜予安說不難過是假的,本來她真的做好了和白崇共度一生的準備,也滿心滿眼期待過的。 “我沒事。”姜予安搖搖頭。 賀延臣點點頭,沒有多問。 “聽說這附近還有一汪泉,頗有些神奇,要去看看嗎?” “好。”姜予安點頭。 不似白崇,賀延臣身上并沒有讀書人的那種書卷氣,倒是有不少肅殺感,長相也頗兇,身量高挑,肩寬腰窄,力量感十足。 可在她面前,偏偏他卻一點都沒有命令感。 他會詢問,會尊重。 “那天我和你說完那件事,你的第一想法是什么?”姜予安突然問道。 “幫你查清真相。” 賀延臣一個躍步上了那塊頗有些高的石頭,扭頭朝她伸出雙手。 姜予安在下面仰頭看他:“你難道沒有懷疑過我說的是真是假嗎?” 賀延臣聞言,收回手蹲下,盡量和她視線齊平:“于公,我是大理寺卿,平日里干的最多的,便是查案審犯人,你說的是真是假我一眼便能看出。” “于私,姜予安,我從未懷疑過你。” 作者有話說: 【1】:取自百度,關(guān)于《題都城南莊》典故 寶子們,明天上夾子,所以晚上十一點半更新嗷,會更九千,愛你們~ 明天是個好日子,諸事皆宜百無禁忌,祝大家有個好心情,萬事順遂。 之后會一直穩(wěn)定更6k,還是早上九點,不見不散! 第二十九章 ◇ ◎“我心悅她。”◎ 姜予安, 我從未懷疑過你。 她看著面前的賀延臣,他背著光,身后的陽光在他周身暈了一層, 姜予安那一瞬間, 腦海里冒出了一個想法。 或許,賀延臣是老天爺派來拯救她的神明吧…… 賀延臣重新站起身, 朝她伸出手,這處石頭有些高,她應(yīng)該上不來。 姜予安沒有再多言,剛要把手放上去,賀延臣卻說:“這個石頭高, 拉你怕是會摔倒。” 說著他兩手抱著她腋下, 輕輕松松把她抱了上來。 石頭上本就空間窄小, 賀延臣抱她沒有預(yù)警,姜予安也沒想到他會抱她, 就這樣一頭栽進了他懷里。 賀延臣正心想她怎的如此輕,卻不想下一秒她的腦袋就撞上了他的胸膛。 姜予安身上還是那熟悉的檀香, 可這回, 賀延臣身上卻沒有了那血腥味, 他不愛點香,身上只有皂角的氣味和他自身的味道, 還是那股子熟悉的木香, 陌生的男子氣息鋪天蓋地地席卷了姜予安的周身,一點都不難聞, 甚至……她有些喜歡。 “站穩(wěn)了嗎?”賀延臣把她抱上來的那刻, 手就放開了, 怕她摔倒, 只握著她的胳膊。 姜予安瞬間紅了臉,上回背對著他撞進他懷里,這回竟是直接撲上來了,她推開賀延臣站直,身旁他的氣息抽離,但隱約還纏繞在她鼻尖。 “站穩(wěn)了。”姜予安低頭沒敢看他。 “額頭痛嗎?”剛剛那一下實打?qū)嵉模舶畎畹模龐赡墼S多。 姜予安搖搖頭,抬頭看他,他下巴上多了一條血道子。 大概是剛剛被她頭發(fā)上的釵子劃到的,他也不覺得疼嗎? “你下巴……” 賀延臣隨手摸了一把,有些許血跡:“無妨。” “擦擦吧。”姜予安拿出手帕遞給他,“實在抱歉,是我沒站穩(wěn)。” 賀延臣接過隨手擦了擦,安撫道:“小傷口罷了,明日就能好。走吧,這里少有人來,那汪泉水下面還有一個深譚,有人拿竹竿探測過,但沒有探到底,一直不知道到底有多深,很是神奇。” 賀延臣怕她不方便:“這邊石頭高低錯落,你抓著我,莫要摔倒了。” 姜予安聞言,想抓著他的袖子,可賀延臣向來不愛穿大袖,只穿窄袖,姜予安竟是不知從何處下手,抓著什么地方合適了。 賀延臣看出了她的遲疑,稍稍環(huán)視一周,沒有人,他們本就定親了,親密些倒也無妨,想到這里,他握住了她伸出來卻不知往哪里放的手。 “我拉著你。” 他的手比她的大許多,溫暖干燥,這般牽著她,直接把她整只手都攏在掌心,握著她的力道不松不緊。 賀延臣其實沒有想那么多,到底他不是女子,沒那么多羞赧,只心想她這個人堅毅,怎的手卻這般軟。 姜予安臉更紅了,她還從來沒有被人牽著過:“我自己可以。” “好。”賀延臣點頭,放開了她,“你走前面。” 姜予安提著裙子,剛剛的羞澀被崎嶇不平難走的路磨沒了,心想怪不得賀延臣二十二了都未定親,怎的帶她一個女子來這里。 直到她看到了那處深譚,是真的震撼。 這潭水不斷地往外冒,形成了一小條溪水,水深不見底,因為太深,顏色變成了寶藍色,靜謐幽深,仿佛要把人的魂都吸進去,遠遠的看像藍寶石一般,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瀑布,落下來的水被打成了水霧,飄在空中,涼快極了。 “這潭水真是神奇。”姜予安感嘆道。 “嗯。”賀延臣點頭,深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