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你一樣，出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從小到大?最?不愁吃穿，享受著別人努力?十幾輩子都得不到的錢財與地位，卻有著一個不太美好的童年。”

    “不知道她有沒有跟你提過，在她七歲以前，父母并沒有要她出門見?過人，也?不讓她去?學校讀書?，老師都是請到家里來。大?概也?是那時起?，她變得有些自閉，也?不愛見?人，說話也?不多?，每天除了跟家里阿姨見?面，就?是老師，父母都極少。那時她父母就?已經(jīng)?不著家了，天天在外忙工作，一個月抽一天回家看?看?她。平常她也?只能和娃娃說話，很可?愛的給娃娃做飯，自己玩過家家。”

    說了這么久的話，容存有些口渴，給自己沏了杯茶喝。喝完后他才繼續(xù)：“你知道虞荔為什?么不知道什?么是喜歡什?么是愛嗎？因為她不曾感受到過。”

    “在她的世界里沒有喜歡這個詞，她沒有任何的情感，不知道什?么是開心什?么是傷心，也?不知道怎么對人好，她就?像是一個沒有心臟的木偶。可?明明她的父母很喜歡她，虞荔是他們最?親愛的寶貝，哪怕再?怎么忙也?會抽時間回來看?看?她，但哪又有什?么用呢？他們并沒有教會虞荔怎么表達情感，也?沒有告訴虞荔，他們很愛她。”

    “這就?導致了什?么呢，虞荔并不討人喜歡，她沒有朋友，她習慣了獨來獨往。她小學是在私立讀的，因為身份原因，很多?小朋友想方設法跟她打交道，說要做朋友，可?到頭來虞荔一個人都不搭理。在她那，朋友是個很莫名其妙的存在，她并不知道什?么是朋友，也?不知道他們?yōu)槭?么要和自己成為朋友，她不需要什?么朋友。”

    “后來讀初中，她去?了公立學校，身邊的同學形形色色，她的第二個問題就?出現(xiàn)了，也?就?是我之前提到過的造黃/謠。”

    靳辭宴的心沉了下，擰著疼。

    容存看?得出，但這事他必須得講：“虞荔自閉的問題導致她在學校沒有朋友，大?家也?都并不知道她家里很有錢，她不跟任何人交流，別人來找她她也?不愛搭理，也?就?讓部分同學覺得她調(diào)子很高，私底下開始說她壞話，當?然也?有人直接擺到明面上來說的，但其實她并沒有感受到大?家對自己的意見?，也?不覺得沒有朋友有什?么不對。”

    “但擋不住她長得漂亮，也?就?讓某些男生有了不好的心思，但那會兒畢竟只是初中生嘛，能干嘛呢，就?表個白送個吃的要個聯(lián)系方式。虞荔沒搭理過，就?連不好意思我不想早戀這話她都沒說過，就?瞥一眼那些人，然后走掉。記得那會兒學校長得最?好看?的男生跟她表白她都不搭理，那男生也?不放棄，每天出現(xiàn)在虞荔面前，導致喜歡他的女生起?了嫉妒心，開始想方設法找虞荔麻煩，當?然虞荔并沒有被欺負過，那時她就?已經(jīng)?練跆拳道了，會打人，下手也?挺狠，也?可?能因為虞荔看?著就?不好接觸，大?家伙兒也?都不敢靠近她，但是那些個女的不服輸啊，跟外校的一個男生勾結(jié)到一起?。”

    “有一個說法在男生堆里很有名，得不到就?毀掉。那時是藝術節(jié)，虞荔班級定制了班服，虞荔拿著班服去?衛(wèi)生間里換，被拍了照片。那是一張只穿了內(nèi)衣的照片，而?那張照片被惡意傳播，也?是從那天開始，學校里那些沒得到虞荔的男生開始造謠，說什?么的都有，女生也?跟著罵，罵些什?么呢，說怪不得她沒有朋友，怪不得大?家都不待見?她，她其實早跟人睡過了，你們看?她胸那么大?，可?能是被男的捏大?的，她其實很浪的，她私底下其實玩得很花的。”

    說著，容存哽咽了下：“她那時才多?大?啊，也?就?十三?四歲的年紀，被惡心的人造了那樣的謠。可?沒人覺得有什?么不對，他們明明都不知情，卻隨意傳播八卦，真的還是假的在他們眼里并不重要，大?家伙兒都這么說，那這事就?絕對是真的。”

    “在謠言面前解釋是最?沒用的做法，因為大?家根本就?不會相信，更何況虞荔還不愛說話，她就?任由那些謠言在網(wǎng)絡上傳播，每天還是堅持上學，沒人覺得她有哪不對勁，可?她再?怎么沒有情感，再?怎么不會表達，攤開擺出來的東西沒得假啊，她知道自己被拍了照片放到網(wǎng)絡上，知道自己的照片在各大?群里傳播，知道他們說的那些惡心的話，她都知道。”

    靳辭宴的眼眶有些紅，喉嚨里像是哽了個東西，咽不下。

    “但這還沒完，虞荔的父母知道這個情況后讓她在家里休息，高中又轉(zhuǎn)回了私立，本以為該沒事了，虞荔的父母也?知道了她的心理問題，想著多?陪陪她，多?開導開導她，可?是沒用。我最?近知道的一個事，李延這個名你聽說過嗎？”

    靳辭宴知道，虞荔同學聚會上的一個男生，好像對她有意思。

    他點頭。

    容存繼續(xù)講：“李延喜歡虞荔，追過她，沒追到，后來跟外校幾個混子搞到一起?去?，別看?他一股子書?香氣，他也?造過虞荔的謠，只是沒人知道，到現(xiàn)在都沒幾個知情人，我也?是跟人打聽來的。你們學校論壇那張偷拍照也?是他發(fā)?的，還是那句話，得不到就?毀掉。”

    “所以你現(xiàn)在知道為什?么虞荔不愿意公開戀情了嗎？她不喜歡被放到網(wǎng)絡上讓人議論，哪怕她再?怎么堅強，對任何事都很無所謂，但她也?是人，人都有心，她是不會表達情感，對任何事物都冷淡，但發(fā)?生過的事情總會在心里留下印記，她沒辦法做到完全的無所謂，她感受得到不舒服，她覺得厭惡，但她不知道該怎么表達，也?就?有了更加的冷淡。”

    “可?她還是答應了你的表白，你知道為什?么嗎？”

    靳辭宴不知道，又好像知道。

    容存就?告訴他：“還記得校論壇那條爆火的帖子嗎？匿名者知道是誰嗎？你大?概不會想到，那條評論是虞荔發(fā)?的。”

    “那是我跟虞荔認識的第三?年，我想了很多?辦法想幫助她走出心理陰影，想要她懂得什?么是愛什?么是喜歡，我希望她能像個正常人一樣感受這個世界，而?不是永遠把自己藏在帽子口罩底下，她需要跨出心里的那個坎，所以最?后的解決辦法你也?應該猜到了。”

    靳辭宴不再?沉默，而?是反問：“你是覺得告訴我這件事的真相，我和她就?沒戲了是嗎？還是說你認為我會因為這點事兒不和她來往了？”

    靳辭宴早看?出來容存對虞荔不一般，他是男人，他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樣，所以當?容存找上自己，他沒打算就?這么算了。如今容存把這事說出來，目的是什?么還不夠明顯嗎？

    容存早料到靳辭宴的反應，也?只是想試試看?，萬一呢，萬一如自己所愿了呢。但很明顯，他失敗了。

    靳辭宴離開容存的住處，回到公寓時虞荔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看?電影，這會兒已經(jīng)?很晚了，天都黑了，靳辭宴說過會很快回來的，可?他一去?就?是幾個小時，也?沒有發(fā)?消息給自己。

    看?到靳辭宴進門，虞荔站起?身到他面前：“你怎么才回？”

    靳辭宴沒回答虞荔的問題，而?是將?她拉到懷里緊緊抱住。他的下巴靠在虞荔肩膀上，虞荔問他怎么了，他也?不說。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說：“下午去?找了容存。”

    聽到這個名，虞荔僵住，好半天才問：“你怎么認識他？”

    靳辭宴沒打算跟虞荔說自己也?因為心理問題去?找過他。

    他松開虞荔，不再?抱著，而?是看?著她，很認真的說：“他跟我說了校論壇的事。”

    虞荔的心沉到谷底，身體不自覺開始發(fā)?顫，眼眶也?有些紅：“他都跟你說了？”

    靳辭宴嗯了聲，問：“那我是什?么呢？你的第一個目標，或者說是工具人？”

    虞荔慌了，解釋道：“不是的，我沒這么想。”

    “那為什?么是我？”

    虞荔有些急，但她依舊認真的告訴靳辭宴：“沒有為什?么，就?是你。”

    可?能因為我在很多?年以前就?遇到過你了，這世上沒有那么多?為什?么，是你就?是你，不可?能有別人，一直以來都是你。

    第49章

    大概是怕靳辭宴不相信自己說的話, 虞荔緊接著道：“再沒遇見?你之?前，或者說，在沒有來北城讀大學之?前, 我?討厭一切的人際交往, 但因為父母的原因, 我?需要?跟他們合作?伙伴的孩子交往, 他們是很好，對?我?很好，因為他們得攀著我?, 可如?果不是黎茜妍他們，我?大概會覺得這世上的一切感情都是虛假的。我?不相信任何人, 這世上的任何人都不值得我?相信, 只有你，你說你喜歡我?, 我?就相信了。”

    “還有你問我?為什么要?選擇你，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是你，可就是你。在你還不認識我?之?前我?就知道你了，我?騙你說我?不認識你, 不是的, 我?認識你, 就是因為知道你是你，所以發(fā)了那條評論，我?想你大概會來找我?, 如?果不找也沒關系, 我?可能?會想別的辦法讓你來找我?。”

    或許是因為太著急, 虞荔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也不知道該怎么講這件事, 不知道說什么靳辭宴才會相信自己并不是刻意的利用他來治療自己的心理疾病，但說來說去虞荔把自己都給繞進去了，她?覺得自己很壞，為什么要?欺騙他呢。

    虞荔眼眶很紅，靳辭宴不想她?哭，撫摸著她?的背，問她?：“在發(fā)那條評論時，你對?我?有喜歡嗎？”

    虞荔頓了兩秒：“我?不知道。”那時候還不知道什么是喜歡，所以就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就是靳辭宴了。

    其實事到如?今靳辭宴已經(jīng)不在意這些東西了，就像容存最后說的那句話，虞荔不是沒有感受到愛，只是她?不知道那是愛。

    她?已經(jīng)很努力的在克服心理上的恐懼了，也因為從小?到大都懂事，格外的懂事，她?不會提出?想要?爸爸mama陪著自己，也不會去麻煩任何人，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她?一個人來扛。

    可能?在沒遇到靳辭宴之?前，虞荔覺得這并沒有什么不對?，可靳辭宴出?現(xiàn)了，也因為靳辭宴的出?現(xiàn)，讓她?懂得了什么是愛，也懂得了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感，她?是個有感情的人了。

    靳辭宴突然就覺得之?前自己做得的確有些過分，為什么總逼迫虞荔公開戀情呢，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沒必要?弄得人盡皆知吧。可她?明明都那么難受了，也還是抗住了心理上的壓力來了美國，也沒想藏著掖著，就告訴別人吧，靳辭宴就是虞荔的男朋友。

    靳辭宴將虞荔擁入懷中?，拍拍她?的背：“嗯，沒關系。”

    虞荔有些愣：“沒關系嗎？”

    “無?所謂，都不重要?了。”不管是因為什么原因發(fā)的那條評論，又是什么原因答應表白，這些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虞荔覺得這樣不行，她?覺得靳辭宴像是還在妥協(xié)著什么，輕輕推了下他，想看?清他的眼睛：“可是這樣顯得你很可憐。”

    靳辭宴笑：“那怎么辦？你可憐可憐我?？”

    虞荔想不到別的辦法，只轉(zhuǎn)身去客廳，拿起茶幾上的手機，點進微信。

    靳辭宴走過來問她?干嘛，虞荔有點忙叫他等一下。而后她?找出?一張照片，編輯內(nèi)容，沒有絲毫猶豫直接點擊發(fā)表。

    這是一張海邊日落的照片，照片中?的主角是靳辭宴，他單手插兜站在海灘邊。而這組照片的配文是：一年。

    靳辭宴看?到這條朋友圈，又將虞荔拉入懷中?抱緊：“其實不用這樣。”

    “可是我?想，我?突然就特別特別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任由?輿論有多么猛烈，他們說他們的，這個戀愛照樣談。

    不知抱了多久，兩個人都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虞荔突然想起什么：“我?過幾天得回?去了，沒請?zhí)玫募佟！?/br>
    靳辭宴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虞荔又說：“不過我?可以來找你。”

    “不用，我?去找你。”

    回?北城的前一天，容存給虞荔打了通電話。

    “有時間嗎？聽說你要?回?國了，能?出?來見?個面嗎？”

    虞荔有些猶豫，她?還記得容存找靳辭宴的事，雖然兩個人并沒有因為那件事鬧矛盾，但虞荔依舊覺得容存的做法有些過分，所以在他給自己打來電話時，虞荔也不知道這個面還有沒有見?的必要?，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需要?看?心理醫(yī)生了，她?現(xiàn)在是個很正常的人。

    見?虞荔遲遲沒有回?應，容存問她?：“虞荔，你幸福嗎？”

    面對?這個問題，虞荔沒有絲毫猶豫，很直接的告訴他：“我?很幸福。”

    “你喜歡他嗎？”

    “喜歡，很喜歡。”

    電話那頭沉默了十?多秒，最后笑著說：“那就好，再見?。”

    掛斷電話后，虞荔收到了一份郵件，是容存發(fā)來的：

    虞荔，認識你那會兒我?不過二十?六，你是我?的第一個患者，也是我?心中?的一個結(jié)。現(xiàn)在，我?三十?歲了。

    第一次為你看?診我?就說過，其實你不是不懂得表達情感，只是差一個力，將你往前推的力，而這個力不是我?，我?知道，我?只是指引者，可怎么辦呢我?還是對?你動心了。

    我?深知不能?愛上自己的患者。我?認識你那年，你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小?女孩，轉(zhuǎn)眼間你都二十?歲了。

    還記得十?七歲那年嗎？你生日，你告訴我?說你想體驗墜落感，我?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的，所以我?帶你去玩了蹦極。

    印象很深刻，你穿著紅色連帽衛(wèi)衣，黑色牛仔褲，扎著高高的馬尾。站在蹦極臺上時我?問你要?不要?我?陪你一起跳，你說不用了，你不想拖人下水。

    我?看?著你張開雙臂往后倒，其實那一刻我?并不覺得這只是一項極限娛樂運動，我?想你大概不止是想體驗墜落失重的感覺，而那一瞬間，看?到你消失在眼前，我?特別想去救你。

    后來我?問你，感覺怎么樣，你很平靜的說不怎么樣。我?問你還想玩嗎，你說這已經(jīng)足夠了。

    其實那時候我?沒太懂你的意思，包括現(xiàn)在回?想起來我?依舊沒太懂。也可能?是我?不想去真正的弄明白吧。

    也是那次后，我?們見?面的次數(shù)沒那么頻繁，再到你讀大學，我?出?國。有天晚上你突然打電話給我?，跟我?說怎么辦好難啊。我?嘆了口氣，告訴你，你該改變了。

    其實一開始我?并不知道你想到的解決辦法是什么，我?給出?的建議是將自己展現(xiàn)出?來，不要?再遮掩住自己。而你卻突然告訴我?，你找男朋友了。那一刻我?覺得我?的心臟好像停止跳動了。

    虞荔，我?大概不是個稱職的醫(yī)生，我?大概還沒學會如?何做一個好醫(yī)生。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大概不再想遇見?你了。

    看?完郵件的最后一個字，虞荔將其關閉，點擊刪除。

    虞荔回?國這天天氣很好，出?了太陽，靳辭宴開車送她?來機場，在機場的地下停車場，靳辭宴纏著虞荔不肯讓她?走。兩個人好不容易才和好，又得開始異地戀。

    靳辭宴抱著虞荔，開始提要?求：“不準消失，不準對?別的男的笑。”

    虞荔覺得莫名其妙：“我?什么時候?qū)?別的男的笑了？”

    靳辭宴的聲很沉：“燕力立。”

    他怎么還記得這事啊，他還翻舊賬啊，都說了只是朋友，只是朋友，人家有喜歡的姑娘，他怎么就聽不進去呢。

    虞荔推一下靳辭宴：“你故意找茬是吧。”

    靳辭宴繞開這個話題，說別的：“過段時間我?回?去找你，不會太久，忙完這一陣。”

    虞荔點頭說好。

    靳辭宴又道：“每天都得打視頻。”

    “你事還挺多。”虞荔吐槽一句。

    “不樂意？”

    虞荔搖頭：“沒。”

    兩人又抱了好一會兒，虞荔覺得時間太緊了，得走了，不要?他抱了，靳辭宴雖然不情不愿，但還是聽虞荔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