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園犬有什么壞心思呢 第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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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的睫毛在陽光的照耀下微微上翹,因為顛簸,他的頭被車玻璃震的一顫一顫,但也沒醒。 覃子朝怕他碰頭,伸出胳膊繞到江聞皓脖子后邊,隔開車窗和他的腦袋。 江聞皓睡得迷迷糊糊只覺得有個溫熱的東西輕輕靠近,順勢將頭朝覃子朝那邊埋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這不是他第一次靠著覃子朝睡覺了,在從柳安回學校的破舊汽車上,他也是以相同的姿勢睡了一路。但此時的覃子朝發現自己再不能像當初那般淡定。 對方的呼吸一下下噴薄在他的肩窩,又癢又麻,像是帶著無數細密的電流,透過毛孔鉆進血管又流向了心臟,迫使它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 他的喉結滾動了下,覺得自己現在應該把江聞皓叫醒或是幫他換個姿勢,畢竟這還是在江聞皓家的車里,前面又有老陳。 可抬起的手頓了頓,在觸摸上江聞皓柔軟的頭發后,愣是不忍將他吵醒,就這樣短暫地僵持了會兒,最后變為覃子朝又重新調整了下坐姿,好讓對方睡得更舒服。 老陳透過后視鏡看到后座上的兩人,露出了意外的神情,在他的印象中,江聞皓從來都不愿跟人這么親近。 意外過后就是一陣鋪天蓋地的感動,他調小了車載音響的聲量,深深感嘆了句:“小覃啊,謝謝你了。” 覃子朝此刻正在心猿意馬,聽到老陳跟他說話一時沒反應過來:“您說什么?” 老陳揉揉有些發酸的眼角,仍沉浸在飽滿的自我情緒里。 記憶中,江聞皓這孩子已經太久都沒露出過這樣卸下防備的樣子了。 而這種表情在他很小的時候,時常都會掛在他的小臉上。 …… 江聞皓這覺睡得非常好,半夢半醒時,鼻息間滿是那股熟悉的陽光混著舒膚佳的味道,讓他覺得踏實又心安。 再睜眼已經是在途中的服務區,他記得當初來的時候就是在這里吃的午飯,自己要了碗紅燒牛rou面,只吃了一口就嫌清湯寡水給扔了。 這次從云高回來,再吃服務區的飯,覺得簡直就是神仙美味。連湯帶面一口氣干了個精光,還外加多要了個鹵雞腿。 覃子朝仍是他的老兩樣,米飯、炒白菜,也不知道他天天吃這些到底是怎么長高的。 江聞皓掃了眼他的餐盤沒說什么,只是趁覃子朝不注意又額外點了一個雞腿和一塊紅燒大排,而后假裝自己吃不了要扔,直到進了覃子朝的肚子。 午飯后老陳上車休息,江聞皓則是在覃子朝去廁所的時候趕緊偷摸抽了根煙,而后對著風口邊扇領口邊散味。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平時抽煙連江天城都懶得避,唯獨就怕覃子朝。看著那雙又沉又暗的眼睛盯著自己,即便什么都不說他都虛。明明在所有人嘴里,包括連他自己都認為對方是個實打實的好脾氣。 手機震了下,江天城打來電話。 江聞皓按下接聽,對面仍是沒有稱呼,上來便問:“到哪兒了?” “上回吃飯的服務區。” “嗯。”江天城停了下,似乎在跟其他人交待工作,過了會兒才又重新對江聞皓說,“我一會兒把飯店位置發你,讓老陳直接開車過來,我請小覃吃飯。晚上你們一起在家里住,你小婳……馮婳已經把房間給他收拾出來了。” 接著不等江聞皓回話,對方就先掛了。 江聞皓最煩江天城這點,領導當慣了,什么事都是用命令的口吻,什么人都能隨便指派。 此時覃子朝朝他走過來,就見江聞皓又皺著眉一臉不爽的樣子,叩了下他的帽檐輕笑道:“誰又招你了?” 江聞皓壓了壓帽子:“江天城訂了飯店要請你吃飯,晚上還讓你跟我回家住。” “這…會不會太打擾了?” “他壓根就不是在商量。”江聞皓嘖了聲,“真特么服氣,我原本還想著跟你一塊兒去酒店開個房呢。” “酒店開房”這四個字一出,搞得覃子朝心臟又是一顫,耳尖發熱。雖然知道對方不是那個意思,但思想就是控制不住的跑偏。 兩人又在太陽地里聊了會兒,等老陳把車開到他們面前,就繼續出發了。 下午江聞皓的精神頭足了些,戴著半邊耳機將另一枚塞進覃子朝的耳朵里,接著扭頭看向窗外,眼見著連綿不絕的山脈在逐漸變深的天光下,被星星點點的人造光源所取代。 他降下些車窗,發現外面的空氣也跟著變了。 潮濕樹葉和那總是淺淺縈繞著的柴火味隨著不斷響起的汽車喇叭變成了汽油和瀝青混合而成的喧囂氣息。偶爾經過商場時,還會飄來一陣陣香水、化妝品的味道,用聞的都覺得珠光寶氣。 老陳按著江天城發來的地址,將車開到了一家俄國餐廳外。 車剛停好,便有外國侍應替他們拉開車門。 老陳熟練的將鑰匙給了侍應生,讓他去把車停好,接著自己攔了輛出租,回頭跟江聞皓交待:“我就不跟你們一起吃了,我媳婦兒在家做了飯,答應了孩子晚上趕回去陪他的。” 江聞皓點點頭:“辛苦了,陳叔。” 老陳拍了拍江聞皓的肩,末了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句:“難得回來一趟,統共也呆不了幾天,就別總跟他們置氣了啊。” 江聞皓“嗯”了聲,沖出租車揚揚下巴:“快走吧。” 老陳又沖覃子朝打了聲招呼,而后鉆進了出租車。 江聞皓見車開遠才收回視線,在另一個俄國小伙的引領下,和覃子朝一起進了餐廳。 三人穿過一條鋪著高檔天鵝絨地毯的長廊,在此之前,覃子朝從沒到過這樣的地方,去的最好的飯店也就是柳安縣城里的“喜相逢”大酒樓。 那些一看就價格不菲的裝飾和墻上掛著的油畫,在他的認知里,本該被陳列在藝術館而不是餐館。 那些往來的客人都身著精美的正裝或禮服,更是趁得全身上下的衣物加起來統共不到兩百塊的他格外突兀。 大廳里巨大的吊頂水晶燈趁得四周格外明亮,投射在鑲嵌著的五色琉璃上,釋放出絢麗的色彩。 樂手們在指揮的帶領下,或是優雅地拉著小提琴,或是吹奏著單簧管和薩克斯。落座的客人們各自談笑風生,但音量又都拿捏得當,不會被聽到具體內容。空氣里散發著食物的香氣,但這味道同樣令覃子朝感到陌生。 而江聞皓其實對江天城的安排很不滿,這家餐廳他來過幾回,味道的確正宗,環境也不錯,但對于不適應或是沒吃過俄餐的人來說極有可能會吃不慣。相較而言,選擇火鍋或是川菜之類的要好得多。 侍應領著他們來到一處靠近落地窗的位置,江聞皓一眼就看到了穿著高定黑色禮服的馮婳。她正在給邊上一個穿白色小西裝的男孩擦嘴上的巧克力醬,桌上還擺著個吃了一半的榛子慕斯蛋糕。 見到江聞皓,馮婳先是愣了下,隨后趕忙起身沖他笑道:“來啦?你爸爸剛出去接電話了,馬上就回來。” 江聞皓沒理她,拉開一旁的椅子讓覃子朝坐,隨后自己挨著覃子朝坐了下來。 馮婳見狀趕忙又跟覃子朝打了聲招呼,從侍應生手里接過菜單遞給他,笑吟吟道:“看下想吃什么?這家的魚子醬煎鵝肝很不錯的。” 覃子朝謝過馮婳,看著她遞來的菜單遲疑了下。江聞皓若無其事的直接把菜單“劫”了過去: “罐兒牛、奶油烤鱸魚、烤雜拌、紅菜湯、列巴……先這樣,別的過會兒再點。” “好的。”侍應接過菜單離開了。 覃子朝沖江聞皓牽了下唇,他明白江聞皓不是故意要搶著點菜,而是怕他尷尬。 此時,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從對面傳來:“你怎么不穿正裝?” 覃子朝抬頭,只見馮婳身邊那個穿白色小禮服的男孩正舔著蛋糕勺子望著他。 馮婳趕忙拍了男孩一下,小聲制止:“朗朗,這樣沒禮貌。” “可是他們吃西餐不穿正裝也沒禮貌!” “朗朗!” “那去吃火鍋吧。”江聞皓直接起身,斜了小男孩一眼。 男孩像是很怕江聞皓,趕緊縮縮脖子,一個勁往馮婳身邊靠。 馮婳連忙笑著賠不是:“朗朗還小,你別見怪啊。” 她太清楚江聞皓不會買她賬,所以這話是專門說給覃子朝的。 “沒關系。”覃子朝禮貌地頷了下首,在桌下輕輕扯了扯江聞皓的衣角,示意他坐下。 江聞皓不想在覃子朝面前跟馮婳鬧的太難看,頓了下后重新回到座位上。 江天城打完電話回到餐廳,見江聞皓和覃子朝已經到了,沖覃子朝伸出了手:“歡迎啊小覃,聽說你是代表學校來這邊參賽的,干得不錯!” 覃子朝也趕忙跟江天城握了握手:“給您添麻煩了,叔叔。” “哎,哪兒的話,江聞皓才是給你添麻煩了。”江天城說完看向馮婳,“點菜了嗎?” “點過了,是小…是聞皓點的。要不要把菜單拿過來你看一眼?” “不用,點菜他比我在行。”江天城拉開椅子坐下,馮婳借著攏頭發的動作給那個叫朗朗的小男孩使了個眼色,小男孩趕忙挖了一小勺蛋糕遞到江天城嘴邊,“爸爸快吃,我專門給你先點的!” 江天城嚴肅的表情瞬間和緩下來,用手刮了下朗朗的鼻子:“小饞貓,明明就是自己嘴饞!”但還是張嘴把蛋糕吃了進去。 咽下蛋糕,江天城再次將目光調向江聞皓,只見他坐在覃子朝邊上,一手托著下巴,另只手擱在桌子底下劃拉著手機,依舊是半垂著眼皮,對什么都興致缺缺的樣子。 江天城有些不悅,用手叩了叩餐桌:“一家人出來吃飯,別總抱著你那破手機。” 江聞皓聞言,頭也不抬地回了句:“那你也別出去接電話啊。” “這是一個性質嗎!”江天城不禁放大了些音量,“我是在工作,你是瞎胡鬧。你看看你同學都還在邊上坐著呢,你就不理人。這在學校人緣能好的了?” “我怎么和他相處是我的事,管好自己的老婆孩子。” “江聞皓!”江天城被氣得夠嗆,江朗朗撅起嘴很生氣地瞪了江聞皓一眼,而后故意拉長了語調嗲呼呼地說,“爸爸你別生氣了,血壓會升高的!” “是啊是啊,難得一家人在一起聚餐,再說還有客人呢。”馮婳也在旁勸道。 尷尬的氣氛一時籠罩在餐位上空,江聞皓實在有些坐不住了。 他原以為有覃子朝在,自己可以耐著性子跟他們吃完這頓飯,現在看來委實太過困難。 這一刻,他竟忽然有些想回云高。想念空氣里那股好聞的柴火味,想念雨后樹林里的蘑菇,想念董娥總是沾滿粉筆灰的袖頭,甚至想念徐秋云遞給他的那顆過期奶糖…… “江聞皓在學校一直很受歡迎。”溫潤謙和的聲音自然地打破了這見鬼的安靜,“大家都喜歡他,我們宿舍的幾個人也都很團結。” 江天城畢竟不傻,見覃子朝適時給了個緩和氣氛的臺階,便順勢跟著下,點點頭說:“那就好,不過這小子雖然脾氣差,到哪兒還都能混上幾個朋友,這點兒隨我。” 此時服務員端來一個淺粉色,上面還漂浮著藍色蝶豆花的湯擺在桌上,便退到了一邊。 覃子朝從沒見過這東西,只覺得很漂亮,以為是飲料之類的。見并沒有服務員幫忙分餐,江家人又冷在那里誰都不動,便主動起身想著幫大家把湯給均了,卻沒注意到馮婳臉上在閃過短暫的不解后,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別弄了。”江聞皓握住覃子朝的手腕,“讓他們自己來。” “是啊小覃,洗手這種事我們自己來就行了。”馮婳說著,將覃子朝給她盛到碗里的“飲料”倒進一旁精致的玻璃碗里。 洗手……? 覃子朝看著那漂亮的液體,這下才明白這東西并不是用來喝的。 馮婳將餐布圍在江朗朗的脖子上,回頭輕笑著對覃子朝說:“沒關系,它長得的確挺像飲料的。” 覃子朝頓了頓,這才微牽了下唇:“抱歉,我以前沒見過這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哥哥你好好笑啊!”江朗朗聽他媽說完后才反應過來,指著覃子朝大聲說,“竟然把洗手水當飲料!” 他的聲音太過洪亮,周圍的客人聞聲都將目光投向了這一桌,跟著笑了起來。 馮婳邊小聲制止江朗朗,自己也憋不住呵呵笑了幾聲。 直到江聞皓的聲音忽然從旁響起,冷冷地抬眼睨著江朗朗: